进来的是朱佑樘,朱佑樘负着手,将头顶上的通天冠解下,随手递给身边的太监,一步步走进来,沉着脸道:“柳乘风,你胆子倒是不小,连宁王的车仗,也敢查验,不知道的,还以为朕生姓凉薄,暗中授意你去为难宗室。”

    他随即左右张望了一下,道:“不相干的人都下去,朕有话要和柳乘风说。”

    太监们纷纷躬身退出去。

    朱佑樘大剌剌的坐在御案后,目光落在显得有几分尴尬的柳乘风身上,道:“你也不必紧张,来,坐下说话。”

    柳乘风坐下,呵呵笑道:“微臣不是紧张,是紧张。”

    “哦?”朱佑樘笑了:“为什么紧张?”

    柳乘风正色道:“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而陛下被人为难,微臣岂不是要紧张一下?”

    朱佑樘哈哈一笑,不禁道:“有些意思,可是你太滑头了。”

    柳乘风道:“微臣哪里滑头?”

    朱佑樘双目掠过一丝精光,微微笑道:“只说朕为难,而令你紧张,却不说你为何要去搜查宁王车驾,这不是避重就轻,是滑头做什么?说吧,从宁王那里,可查出了什么?”

    柳乘风耸耸肩:“原本微臣想借着这一次查宫中的谣言,检查一下宁王的车仗中是否有明教的禁物,只是可惜,这宁王父子做事周密,竟是一点儿也没查出来。”

    朱佑樘想了想,觉得柳乘风做的倒也没有错,宁王怀疑与明教有关,若是按部就班的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借着这个理由,打着公报私仇的幌子,倒是可以避免打草惊蛇。

    朱佑樘这样想,是因为对宁王的了解还不够透彻,可是对柳乘风来说,这宁王的姓子他已经大致摸透了,这老狐狸很是机警,柳乘风这么做,不是暗渡陈仓,而是引蛇出洞。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和朱佑樘说,等事情落下帷幕,再邀功不迟。

    正心殿里的气氛一时冷场下来,柳乘风微微一笑,随即道:“陛下,明教的案子虽然斩获,可是那宫中的流言已经有了眉目。”

    “哦?是谁?”朱佑樘的脸色阴沉下来,略带几分怒气。

    朱佑樘很生气,居然敢有人在宫中造谣滋事,其实若只是造谣倒也罢了,可是涉及到了自家的女儿,这就令人难以原谅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请陛下召司礼监秉笔太监萧公公、御马监掌印太监郭镛二人,他们来了,这件事才能说清楚。”

    朱佑樘听到柳乘风叫到的两个人,不由皱起眉,这二人在宫里算是朱佑樘不太反感的太监,尤其是萧敬,朱佑樘一直和他维持着客气,这萧敬在朱佑樘的心里印象不错,为人勤恳,办事得力,也还算是忠厚老实,难道这件事与他也有关系?

    朱佑樘双眸中,掠过一丝疑窦,又带着几分冷冽,若是这件事涉及到了这两个宫中的亲信,朱佑樘绝不会姑息,朕待他们,如此客气,不曾想他们竟不知图报,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对朱佑樘来说,越是自己信任的人做出这样的事,他越是不能容情。他抚着书案,声音高昂的道:“来人,将萧敬和郭镛二人叫来。”

    随即,这正心殿的君臣二人谁也没有说话,朱佑樘显然有些怒气,不曾想这桩公案牵扯这么大,此时自然没有和柳乘风说笑的兴致,他的手指头,又如从前紧张时一样,慢悠悠的敲打着御案,一双眼睛,一张一阖,时而大张,深邃的眼眸目视着虚空,散发出摄人的威严,时而微微眯起,那微微眯起的眼帘之中,似乎闪动着幽光。

    柳乘风的目光,则是落在御案上的笔架子上,心里不禁琢磨,这笔架似玉非玉,却不知用的是什么材质,想必这东西,也是一件古物,只是这东西拿到市面上去能卖多少价钱。

    柳乘风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萧敬和郭镛二人便来了,萧敬仍旧是步履蹒跚,脸上带着几分疲倦,倒是咳嗽好了许多,进来时朝朱佑樘行了个礼,跪着没有动。

    至于郭镛,进这殿时却是深望了柳乘风一眼,随即拜倒在地,道:“陛下唤奴婢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朱佑樘淡淡道:“站起来。”

    萧敬和郭镛站了起来,朱佑樘才道:“柳乘风,可以开始了吗?”

    柳乘风站起来,目光落在了萧敬身上,微微一笑,道:“萧公公……”

    萧敬脸色平淡,并没有看出什么任何表情,似乎眼前的事、眼前的人都和他没有任何关联,淡淡的回了一句:“柳百户想说什么?”

    柳乘风道:“萧公公可还记得李顺那桩案子。”

    萧敬只是淡淡点头。

    柳乘风继续道:“这个李顺是司礼监的人是不是,据说一直都听候萧公公的差遣是吗?”

    萧敬语气平淡:“李顺确实是杂家的杂役,寻常呢,也会让他做一些杂务,这李顺平时也还算乖巧。”

    柳乘风微微一笑:“所以萧公公便授意他……”

    萧敬镇定自若的打断柳乘风,道:“柳百户莫要血口喷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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