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脸色很好不好看了,在他看来,冒功只是小节,人无完人,可是不管怎么说,这功劳却是实打实的。

    可是显然刘吉不把这冒功当小节看,直接将这冒功上升到了忠诚的高度。

    任何时代,忠诚都是大问题,正如前朝的岳飞一般,中兴名将又如何,一旦皇帝怀疑上了你,怀疑到了你的绝对忠诚,照样免不了莫须有的下场。

    刘吉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总是能抓住一个小问题,使之扩大化,方才朱佑樘特意提到了忠勇二字,这刘吉索姓就拿忠勇来做文章,既然这柳乘风怀着私心,那就谈不上什么忠,无忠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勇了。一番说辞下来,竟是让朱佑樘无言以对。

    朱佑樘的脸色坏极了,偏偏又是哑口无言,他当然清楚,刘吉是把事情扩大化了,柳乘风就算是小节出了问题,可是瑕不掩瑜,这样一棍子把人打死,这刘吉的心思也未必有点儿太坏了一些。

    刘吉正是清楚皇上的心思,不过此时为了遏制住这柳乘风,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就算拼了皇上对他的印象变坏,也非要恶心一下柳乘风不可。

    刘吉话音刚落,群臣有不少人顿时来了精神,问题出来了,而且这问题还真不小,刘大学士给大家提供了炮弹,自然要合理的应用,于是不少人站出来,纷纷道:“刘大人说的不错,此事必须彻查,柳乘风有功没有错,微臣人等岂敢抹煞,只是这柳乘风若是当真冒功,朝廷也绝不能姑息,否则长此以往,人人都效仿这柳乘风,非要天下大乱不可。请陛下立即命人彻查柳乘风,若柳乘风当真斩杀三千瓦刺帐前卫,陛下如何赏赐,微臣人等无话可说。”

    “臣附议……”

    “臣等附议。”

    这一下子,当真是打了鸡血一样,正如苍蝇碰到了臭蛋一样,不少人都亢奋起来,在他们看来,柳乘风说什么一千新军,斩杀三千帐前卫,这简直就是笑话中的笑话,而且这柳乘风还言,此次出使,除一人途中失散,十一人重伤而亡,四十余人轻伤之外,其余人都安然无恙。

    这代表什么?莫说是大明朝,历朝历代,任何一支军队也没有对大漠上的敌人有如此漂亮的战绩,当年新军固然排兵布阵侥幸胜了同等数量的瓦刺帐前卫铁骑,可也只是侥幸而已,现在帐前卫可是三倍于新军,柳乘风有三头六臂,那也是白瞎。

    因此,所有人都断定,柳乘风这一次冒功是铁板钉钉的事儿,现在好了,他不是立下了大功吗?那就索姓寻了这个由头,给这家伙吃个苍蝇,看他还敢不敢多管闲事。

    这事儿正应了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其实柳乘风这些年来,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平时大家也只能憋着,今个儿既然有机会,谁也不妨大义凛然的站出来好好的坑这柳乘风一把。

    朱佑樘此时是骑虎难下,虽是有心,却是无力,明明是一件论功行赏的朝议,如今全然变了味。

    不过对付这些大臣,朱佑樘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他的目光落向谢迁,谢迁这个人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也一向对事不对人,他姓子急躁,问问他的意思,或许能让谢迁出来给柳乘风说一句公道话。他呵呵一笑,一副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向谢迁道;“谢爱卿以为如何?”

    朱佑樘的判断没有错,谢迁虽然一直吭声,可是对刘吉和一部分大臣的言行很是不满,在他看来,人家柳乘风也算是九死一生回来,现在人还没到京师,就有这么多人口诛笔伐,未免也太不厚道了一些。就算柳乘风冒功,那也是功大于过,岂可只计较人家的过失,将这过失不断扩大,反而是一副要惩治拿办的意思,朱佑樘没问到他的头上倒也罢了,现在既然问到他的头上,他也一点儿不含糊,毫不犹豫的道:“陛下,柳乘风有功于国,就算冒功,该赏的还是要赏,微臣以为,朝廷所议的,无非是大赏和小赏的问题,绝不是功过之事,若是柳乘风冒功,则小赏,若是此事当真,则大赏,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朱佑樘很是欣慰的颌首点头,道:“谢爱卿说的也有道理。”

    刘吉看了谢迁一眼,心里冷笑,却是阴阳怪气的插话道:“微臣又有一言,何谓大赏,何谓小赏?谢公未免也太和稀泥了吧,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有功自然该赏,难道有过也该赏吗?若是如此,那么太祖时候,太祖皇帝为何要兴起大狱?”

    这句话已经很重了,甚至朱佑樘的脸色都不禁变了变,这刘吉为了压制住柳乘风,如今也算是不留余地了。

    提及到了太祖,这等于是翻旧帐,而且这笔旧账和现在的柳乘风联系到了一起,这几乎等于是逼迫朱佑樘做出决策。

    太祖的旧账说来也是简单,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那些大功臣们在建国之后都已经封了诸侯,可是到了太祖后期,渐渐对这些功臣起了疑心,于是借助着胡惟庸案和蓝玉案大肆屠戮功臣。

    当然,屠戮功臣这事儿肯定是有名目的,就连岳王爷被诛,不是也有个莫须有吗?为了掩饰,所以后世的大明朝廷,自然都在极力找借口,说白了,其实就是想告诉世人,是这些功臣犯了过错,所以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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