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身板硬如铁的大皇子赵熙病倒了。

    旁人或许只当是寻常的受凉感染风寒。

    乾清宫的下人都清楚,大殿下昨天来见皇上时遭了骂。

    他们从来没见过皇上对大殿下发那么大的火。

    言辞上的犀利,仿佛不把对方狠狠踩到脚底不罢休。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即便心性再坚韧,他能承受外来非议,能承受艰苦环境下的万般磨练,却绝对承受不住亲生父亲堪比利刃的恶言恶语。

    太医已经来看过,也开了方子,下晌的时候,赵熙的烧倒是退去不少,人却还是昏迷不醒。

    齐贵妃闻讯赶来,当看到亲生儿子脸上烧出不正常的红,一动不动躺在那儿,完全没了往日里神采奕奕的模样,顿时觉得心肝五脏揪扯着疼,红着眼在床榻边坐下,拨了拨赵熙的额发,问挽秋,“是不是夜里被子没盖好,受了凉?”

    昨夜大殿下没让任何人守夜,挽秋回答不上来这话,只能求救似的看向三宝公公。

    三宝公公是齐贵妃亲自挑选来伺候赵熙的太监,在面对齐贵妃时比其他宫人多了几分镇定,他回道:“娘娘,大殿下昨儿个去见皇上,听说惹得龙颜大怒遭了骂,奴才想着,殿下之所以会病倒,恐怕有一部分原因在这儿。”

    乾清宫的人没有往外传,齐贵妃暂时还不知道这件事,闻言愣了一下,“什么?皇上骂了大殿下?”

    三宝公公心说何止是骂,还骂得特别难听。

    这事儿是他那位在乾清宫当差的义父崔公公说的。

    齐贵妃心里七上八下,“皇上到底为何骂大皇子?”

    三宝公公摇头。

    其实他义父说了原因,只不过再三警告过,让他不准外传出来。

    当下有这么多宫人在,三宝公公哪敢直言。

    齐贵妃心凉了半截。

    一直以来,光熹帝因着只有这么一位儿子,虽然严苛,但父爱不减,从来舍不得对他说句重话。

    如今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竟然直接骂上了。

    这是有了老二就忘了老大么?

    从来自信满满的齐贵妃,心中突然涌上危机感。

    她觉得自己不能不为儿子做点什么。

    让人照顾好大皇子,齐贵妃带着自己的人出了玉堂宫。

    谷雨问:“贵妃娘娘是否要去乾清宫见皇上?”

    齐贵妃摇头,“不去。”

    谷雨不解,“大殿下遭了骂,娘娘难道不打算去皇上跟前探探口风求求情吗?”

    齐贵妃脚步不停,“这种时候去皇上跟前求情,不仅不会缓和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反而会让情势恶化。”

    沉默一瞬,她又说:“都道宫里的女人母凭子贵,可若是当娘的什么都不做,儿子的富贵和前程又怎么可能会凭空而来?”

    谷雨没听太明白,但也不敢再多问,只是跟在齐贵妃身后。

    回到咸福宫,齐贵妃让人备好彩布做经幡。

    谷雨大概明白过来自家主子是要孝敬太后,“娘娘这是打算采取迂回战术?”

    齐贵妃不置可否。

    宫中治丧那段日子她就发现了,光熹帝对于生母的感情十分浓厚,否则也不至于因为太后的死萎顿了那么长一段日子。

    既然太后对他如此重要,那就直接拿太后做文章。

    为了儿子,有些苦齐贵妃吃得心甘情愿。

    做经幡的材料备好,她没有假手于人,自己熬了一宿做好,第二日拿到寿安宫去祭奠刚走没多久的太后亡灵。

    这件事被留守寿安宫的小宫女告诉了光熹帝。

    毫无疑问齐贵妃掐得很准,她这么做,触动了光熹帝。

    想到齐贵妃的贤惠大方,再想到自己当时一怒之下对大儿子恶语相向,光熹帝心底生出悔意来,趁着赵熙病倒,亲自去了趟玉堂宫。

    皇帝驾临,惊了玉堂宫一众宫人。

    光熹帝扫视了众人一圈,嗓音冷沉,“大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病倒?”

    旁人可能不懂光熹帝的心思,三宝公公是这宫里的老人,马上反应过来帝王想找个台阶下,他膝行两步上前,叩头请罪,“回皇上,是奴才失职,夜间忘了关窗导致冷风灌进来,让大殿下受了凉。”

    “废物!”光熹帝一脚将他踹到旁边,把其他人留在外面,带上崔公公负手走进内殿。

    赵熙的高热退下去不少,却诱发了咳嗽,光熹帝进去的时候,他正捂着嘴巴干咳,听着就让人觉得喉咙处痒痒。

    见帝王亲临,赵熙一把掀开锦被,要下床请安。

    光熹帝弯腰扶住他,“都病成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快些躺下休息。”

    赵熙只好又躺了回去。

    崔公公给光熹帝搬来凳子。

    光熹帝坐下,视线落在赵熙因为咳嗽而涨红的面上,问他,“手底下的人用着不趁手,怎么也不跟内务府说一声,让他们再给你拨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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