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小铜炉中的水开了,斗笠男用棉布垫着,拎起铜炉,将紫砂壶和同材质杯子都用沸水浇了一遍,然后开始行云流水的泡起茶来。



    谭月初就一脸惫懒的眯着眼,靠着椅背,一手支在扶手上,拖着下颌等着。



    少顷,清淡的茶香弥漫开来,斗笠男将一盅水汽氤氲的茶送到谭月初手中。谭月初饮了一口,幽幽叹气,一脸欠揍的道:“小富贵儿啊,手艺退步了呀。”



    斗笠男吸了口气,干笑:“爷,奴才出了宫就改回本名了,奴才本名叫陈英。”



    “啧啧。”谭月初一脸的不以为然。“小皇帝打的好算盘啊,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扔给我。这也就算了,好歹给我个一兵一卒也行啊,你说给我一小太监算怎么回事?”



    陈英把斗笠取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并不像人们脑海里那种特有的印象,油头粉面或是阴阳怪气,陈英长相气质与一般男人无二,尤其是他沾了假胡须后还真有点英气。



    他憋屈的看了谭月初一眼,道:“奴才没用,给您丢脸了。”



    这种下意识的顺从,在多年的皇宫生活中,已经成为他的本能。更何况,他面前的人,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上,都有足够让人臣服的资本。



    谭月初咳嗽了两声,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再把一肚子气撒到他身上。



    “行了,这事儿也怪不得你,都是我那小侄儿黑心肝啊。我这都土埋半截的人了,也要拉出来撑场面,咳咳。”



    陈英赶紧上前接过谭月初手中因咳嗽而乱晃的茶杯:“爷,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保重身体?”谭月初冷笑。“真要我长命,何必非把我这病秧子推到这浑水中呢?”



    陈英忍不住给自己的前主子漂白道:“爷,您别这么说,皇上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朝堂之上结党成风,关系错综复杂。皇上能相信的人,也只有您了!要是您都不帮皇上,那皇上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谭月初抬腿踹了陈英一脚,怒道:“现在谁是你的主子?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哎哟,爷,您是我的主子,您是!”陈英夸张的哀嚎道。



    其实谭月初这一脚实在是踹的虚软无力,他一个病秧子能有多大力气,陈英也就是顺着他的心意做做样子罢了。



    谭月初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笑骂道:“行了,滚出去,少在这碍爷的眼。”



    陈英看了主子一眼,欲言又止,随后看他实在是有些累了,就乖顺的退了出去。他拢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摩挲着从上京城皇宫中带来的旨意,心里着实摸不清主子的用意。



    这曲靖城来也来了,可一进城,谭月初就住进了最好的客栈,好似把圣旨已经忘到了脑后。陈英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主子都不提圣旨的事,他一个奴才能有什么办法?



    唉,只盼那镇南王不是浪得虚名,能暂时稳住事态发展……



    林长阙攥紧拳头,狠狠砸到石壁上,他阴着脸看着亲信传来的密信,额角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平娘子赶紧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腕,心疼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非得拿自己个的身体出气啊,要打您打妾身吧!”



    如果是以前,平娘子是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她顶多就是站在一旁用眼神怯生生的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但是当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怯懦和矜持的时候,当她明白如何利用自己的美貌与温情的时候,她就相当于握住了一把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而这把最锋利的武器,最无往不利的战利品,便是男人的心。



    平娘子爱林长阙吗?最开始的时候,对这个即将跟随一生的男人,大概是有些期待的,有些忐忑的。只是后来,这些稚嫩的情感慢慢的被磨掉了,只剩下空洞洞的心脏。



    但是那又怎样呢,不如说,这样正好,她终于能够自如的用虚假的表情伪装自己,然后从泥泞里爬出来。



    林长阙看着这个平时懦弱,昨夜却表现出一身孤勇的女子,心里也有些动容。



    如今他们正处于镇南王府的一处暗室中,其中一处开启机关就在林长阙的寝房中。这里并不是绝对的安全,虽然寝房的机关已经从里面锁死,但是邢氏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林长阙反常的与邢氏聊起往事,为的也就是拖延时间。



    因为他知道,一道决定镇南王府生死的圣旨已经在路上了,只要那道圣旨宣布出来,就是他的胜利。



    但是!林长阙眉头紧皱,谭月初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盯着手中的密信,恨不得把密信上那几个字盯出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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