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没扔,还有铅笔圆珠笔纸片、一块香皂末、一个旧夹子、橡皮擦和涂改液。我用抹布将没用的东西裹起来。

    “六妹,不要扔。”母亲说。

    我看看她,把那些东西放回抽屉。

    “以后你回来写东西,那些东西还有用。”母亲说。

    “这儿这么乱,这么脏,我会在这里写东西?”我不带好气地说。

    母亲想说什么,却止住嘴。

    “妈,你怎么不叫他们打扫一下,动个嘴都不行吗?”我来火了。

    母亲只是看着我,并不回答。

    五嫂走进来,“六妹,我来打扫吧。”

    我说不必了,都快做完了。看着母亲的床单被子全脏了,便问:“有没有干净床单?我们来给妈妈换一下。”

    五嫂拿来干净的床单被套,我把母亲从床上抱起来,她很轻,怕最多只有八十斤。她睡的地方,床单上有块污迹,凑近一闻,臭烘烘的。我马上察看母亲的身上,她的裤子,边角都有屎,包括她的手指甲也有黑绿色。五嫂换床单被套枕头,我替母亲脱掉脏衣,才把母亲放在床上。我打来一大盆干净的热水,帮母亲擦洗身体,用香皂洗手指,换上干净的睡衣裤。我边做边生气,母亲起码应该哼一声,说一个字,“换!”五嫂平日在做什么?她做过商店售货员,但是做不久,就辞了,一直在家做专职家庭妇女。老院子拆了重建,搬入这新楼,我负担父母的生活费及照顾他们的人的费用,还管母亲生病医药费等开支。先是三哥三嫂照顾,后是大姐的女儿小米照顾,再是五哥五嫂照顾,每月两千五百元。倒是五哥体谅我,说不必要这么多,反正母亲会交她的退休金大部分给他们,他们需要钱时向二姐要,钱由二姐掌握。

    从小我就知道母亲最爱干净,有洁癖,她周末从船厂回家,我和小姐姐周五就做大扫除,把家里床柜擦干净,洗衣水不倒掉,留着洗桌椅。现在母亲能这样住,一点怨言都没有,看来人老了,性格和习惯也变了。

    当晚,我要回到二姐家。母亲有些惊讶,她从床上半撑起身来,看我,仿佛在问为何我不和她睡在一起?

    为什么呢?床上有母亲的大便小便臭,我受不了?我说我的行李在二姐那儿,二姐那儿能上网,我第二天再回来。

    母亲接受了。

    第二天,大姐二姐三哥及小辈们都来了。母亲倒是很高兴,饭量也好多了。吃完饭,几个儿女坐在母亲的床边,说到她便秘,有时几天拉不出大便,急得团团转,最后得用手指抠出来。大姐说要去买一种通大便的中药,也可直接涂抹,几分钟可通便,解决问题。不过母亲从卧室到卫生间距离太远,她的力气只够在房间里扶着家具走。所以,让三哥去买一个坐上去舒服的便盆,再买一把摇椅,把阳台清洁出来,母亲可坐在那儿透气。

    母亲的存折被偷后,为了安慰伤心的母亲,我寄给母亲两万,放在母亲账上。之后又转了一些钱到母亲账上。家贼难防,怕出意外,母亲的存折由二姐管理。二姐说,“用那存折里的钱买东西吧。”

    “放在那儿,总有用处。”我说,从钱夹子里拿了五百元给母亲。母亲放在她的裤袋里,说要交给三哥买摇椅。

    后来我们吃饭时,母亲尿了,我们给她换下裤子。三哥看见了钱,就问:“妈,是不是用这钱给你买椅子?”

    母亲点了点头。

    三哥就把钱拿走。

    我没在重庆停留,马上回了北京。开始埋下头来完成小说,不久就到了9月21日我生日,想过给母亲打电话,但是忘了。之后打电话,母亲在那边说,她现在能吃能睡,不要我担心。我写旧上海的小说很快就杀青了,与出版社谈出版新书的合同相关事宜。后来听二姐说,母亲一直在找我给她的那五百元,说是不见了。三哥买来摇椅,母亲坐过一次,便不坐了。新便盆,她倒是喜欢。

    3

    在小米家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我就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墙上宫崎骏卡通片的幽灵公主。现在想来,一个多月前,母亲房里那个背对着人包着纸壳的框子,就是灵堂前那张母亲早早备好的遗像。如果那时我好奇心更重些,就可发现这点,知道母亲准备好了死,就不会那样匆忙离开她,起码会待在重庆一段时间,也许母亲就不会死。白狼有幽灵公主这女儿,与之相伴相随;母亲有我这人类的女儿,包括我的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和他们的儿女们,却没一个始终在她左右,实为无,母亲真是白养了我们这些无心肝的白眼狼。

    我走到外间,桌上有两碗鸡蛋西红柿汤。小米换了一套黑底花的衬衣,仍是牛仔裤。她朝我抱歉地一笑,说是昨天剩的,希望我不介意。

    我说:“当然,我们得赶时间,下到外婆那儿去。”喝完汤,我的手机响了,一接居然是小唐。

    我有些吃惊,他在电话里说,马上坐当天的飞机从南都市赶来,因为母亲的新房子需要他的身份证和本人到,才能办相关手续。

    看来小姐姐打了电话,让小唐到重庆。我和小米离开后,姐姐她们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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