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的钱,也不必用妈的存款。”

    二姐松了一口气,她最怕丧事花费超支。三哥清了清喉咙说:“还剩下两千多块,啷个办?”

    二姐想了一下,说,“给五嫂吧,她最后一段时间服侍照顾妈妈,端屎端尿,有时亲闺女也不会如此做的。”

    小姐姐赞同:“好呀,让五嫂自己买件首饰吧。”

    三嫂没开腔。五嫂很高兴。五哥碰碰她的胳膊说,“不要。”

    三哥没说话。我说:“二姐的想法好。”

    听见我这么说,三嫂还是没说话,大姐一下子跳起来:

    “凭啥子给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本来不想说,多少次妈跑到大佛段来说,在家里吃不饱饭受媳妇的气,要跟我过,我倒劝妈。一句话,妈就是被这个自私自利的狐狸精气死的。”

    五嫂脸发白,“大姐,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天天跑到石桥舞厅去图自己的快乐,还想跟个什么野男人乱搞,哪会给我妈做饭,照顾一个生病的老人。以为我不知,我都亲眼看见过。给你钱,给你屁!”

    五嫂一把抓住五哥的衣服:“你看你家里人当面欺负我,你不管。”五哥扯开她的手,走了出去。她气得一屁股坐在旧藤椅上。

    大姐说,“你是个烂人,你不要对我五弟那样。你忘了还跑河南当人家的老婆。你忘了我们一家子如何对你的?”

    我对大姐说:“妈妈以前说过不提那旧事。大姐这是你不对。”

    大姐指着我说:“你也没资格指责我。当作家没有什么了不起,有支笔一叠纸就行了。大姐不屑于做作家。今天我偏要说个痛快。我已闷了好长时间。”

    “今天就偏偏不能说。”

    三嫂说:“六妹说得有理。”

    二姐站起来,“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三哥你把钱给五嫂吧。”小姐姐坐在五嫂边上,叫她不要生气了,说我们家的姐姐还是讲理的。

    三哥把一个红包递给五嫂。就在这时,大姐哇的一声大叫,然后就大哭起来,哭得死去活来。“妈妈呀,看到了吗,他们全部人来欺负我。叫你也不应,你活着死了都不管我。”

    哭了好一阵子,她一边抽泣一边说,“可怜我的彩电儿呀,你也死了。”

    屋子里的人一惊,以为大姐哭傻了,但是她开始说,说得不连贯,可是听得清楚。她为了与前一个当煤矿工人的丈夫离婚,答应他要求,把一岁不到的儿子彩电留下。生那个孩子就遭罪——没有生育指标,超生,被煤矿计划生育办公室罚了买一台彩电的钱,孩子因此得名。结果儿子长大,父亲一直反对儿子来看她,还毒打儿子。儿子长到十三岁,抄下父亲本子上母亲的地址,从煤矿偷偷逃出来,搭车,走路,靠沿街乞讨找到重庆,找到南岸,找到她十三年前的老地址,又从老地址找到新地址,找到大姐,投进她怀里已病得不轻,脏脸通红。

    十三年没有见到儿子的大姐,来不及好好看儿子,赶紧把儿子送进医院,可是医院检查后,非要有一万元押金才让住院。大姐没法,只得带回家里,抓中药治他。不到一周,前夫找上门,把儿子接走,说大姐没有抚养权。回去没多久,儿子就死了。

    “你们知道,他是啥子病吗?最后煤矿医院诊断出来,他才十三岁,居然得了脑癌呀!都是他那个王八蛋的父亲打出来的,气出来的。死了骨灰埋在哪里,都不肯告诉我,人心就是比毒蛇还毒!”

    我们着实吃惊,我给大姐毛巾擦泪和鼻涕,小姐姐给她端来水。大姐也有泪往肚子里吞的时候,她把此事隐在心里十多年,是心里一直内疚,一直自责,更是不肯饶恕自己当初丢下小儿子不管,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下半生的幸福。她说她是一个多么自私透底的母亲。有意思的是,她和初恋情人结婚后,也并不像希望的那样幸福。老天睁着眼,用彩电的早夭惩罚她,她说她到今天都记得彩电与她分手那种装出来的笑容,说,“妈妈,我不后悔来重庆找你,我只想见你一面。”

    她说,彩电死后,她信了上帝。

    我给大姐道歉,说以前关心她不够。她马上说,她是心直口快人,只要你心里有大姐,就行了,钱不钱,你们要给那个妖精,就给吧。

    二姐也对她说:“大姐,救人一命,你当时就该找我们大家借钱,大不了,大家都去给你彩电儿卖血治他的病。”

    大姐笑了起来,马上又哭了,说,“二妹话说得让人心里温暖。”

    血浓于水,我们都是从同一个亲妈肚子里钻出的孩子,是母亲的手心与手背,嫡亲姐妹,一点假也没有,不管吵得雷阵雨翻天,瞬间就会烟消云散。如同刚才在江边我朝她们吼叫,说那些含着杀伤力的话,彼此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大姐看看手表,已快六点了。她建议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一人做一个妈妈,不,还有爸爸生前做过的菜呢!

    5

    人一多,厨房就显得窄小了,不过因为是姐妹,挤着就挤着,高兴打下手,理个菜,切个肉,剥个鱼。三嫂让她娘家来帮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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