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潭边,风清云淡。范炎中头戴竹笠,手持钓竿,双目微闭,俨然一副高人形象。江安义和范师本一左一右,一个持笔一个捧砚,等着老爷子灵光一现口吐真言。



    《云水潭话》已经编撰的差不多了,这几日范老爷子正在搜肠刮肚把他的警世之言归纳出来,这不,说出一句“大凡看文字,急迫不得。有疑处,且渐渐思量。急上前,有所遮敝,退一步,方可见得。”



    范师本小心地在纸上将这句话记好,江安义品之再三,连连点头,道:“范师此言,是真正的至理名言,不是将书读得通透,说不出这番话来。我平时读书,急于求成,常感淤滞,要不是范师指点,恐怕早陷于困境。”



    “安义你还是太年轻,虽然书读了不少,但是不求甚解,基础打得不牢。”范炎中叹道:“按我的意思你至少还要苦读三年,那时再去会试,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师本的经义原本学得扎实,中举后又苦读了三年,虽然诗文一道不如你,但此次会试及第的机会还是要比你要大的多。”



    范师说的不错,师本的文章见解深刻,骈俪藻饰、辞采华美,读来赏心悦目,自己虽然大有长进,但文章还显粗砺,这些都需时历练。



    “不过,安义你也有你的长处。”范炎中看江安义情绪低落,话风一转,转为安慰:“且不说你的诗文有如天授,老夫也拍马不及。单说文章,师本的文章中规中矩,而你的文章却常有新意,振聋发聩,令人深思,如果你能沉心静学一段时日,成就当远在师本之上,将来必能青出于蓝胜过老夫。”



    没想到范师对自己的期许如此之高,江安义微低下头,掩饰眼中的湿润,道:“安义不敢忘记先生教诲,此生定当勤学不辍,追随先生脚步做人做事。”



    范炎中叹了口气,道:“你不必学我,我为人方正不知变通,才致老来被迫辞官。安义你为人机敏,长于计谋,这既是你的长处又是你的短处,愿你牢记济 时为民的宗旨,切不可将巧诈用于佞君误国、欺压良善之上。如果是那样,我便于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范炎中的话很重,江安义当即跪倒,指天而誓,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江安义在此立誓,一生为家为民为国守护,绝不敢仗势欺人,谋取私利,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罢了。”范炎中让师本扶起江安义,道:“你的誓言中家在民之先,民在国之先,假若有一天起了冲突,你当如何处之?”



    “如是家人违法乱纪,自当由国法处之,但如是以强权害民意,或不利于我家人,安义必当抗之。”江安义斩钉截铁地道。



    范炎中默然良久,长叹道:“民为万家,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亚圣在八百年前就说过这话,时至今日,仍有人认为有违臣道,这些话你记在心中就行,不必宣诸于口。安义,如果有一天范家遇上灾劫,希望你能以家人视之,竭力相助。”



    “诺。”



    范炎中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丢了鱼竿起身,牵着两个孙儿,口中吟唱着“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在斜阳辉里归家而去。



    唐文忠的车队距离京师还有三百里的时候,小喜子的病总算好了,挣扎着在唐文忠身边服伺。另一个小太监小福子看到小喜子如同见到鬼一般,浑身直哆嗦。小喜子披散着黑发遮盖着灰白的面容,两只眼睛从头发的缝隙中闪着幽光,就像一只毒蛇盯着你寻找下口的机会。



    天色不早,车队在驿馆停下,小喜子小跑着奔到唐文忠的车前,小心地掀开车帘,恭着身子禀道:“师傅,驿馆到了,您老人家下来歇歇腿吧。”



    “嗯”,车内哼了一声,一只腿探了出来,踩在跪伏在地的小喜子的背上,下了马车。等唐文忠站稳,小喜子就跪在地上,替唐文忠拉平皱褶的前襟。唐文忠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小喜子,会伺侯人,天生就是当公公的材料,到了京城,咱家要好好调教调教你,等你小子出息了可别忘了咱家。”



    “师傅,我哪里也去,就在师傅身边伺候。”小喜子谄笑道。



    天至二更,小喜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住处,另一张床上小福子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小喜子轻蔑地扫了一眼,来到桌边倒了杯水,缓缓地坐下,慢慢地喝着水,下体的尿意涌来,裤子已经湿了。



    小喜子恨意滔天,元天教郭景山,江安义秦海明,要不是你们我张伯进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等着我,终有一天我会加倍偿还给你们。小喜子怨毒地扬起脸,烛光下赫然正是张伯进。



    第二天天不亮,张伯进如今的小喜子就起身来到唐文忠的门外等候,听屋内传出声音,立刻大声问道:“师傅,您老人家起身了吗,昨夜睡得可好,我现在进来伺候您老人家可好。”



    唐文忠不动声色地坐在床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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