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彦内心暗沉,甚至他都怀疑,兰陵萧氏能找到萧巧娘,多半是刁协搞的鬼,再结合刁协恰到好处的出现,他有八成把握可以确定。

    但是当面回绝刁协就意味着翻脸,刁协真要对付自己,自己绝无还手之力,而应允也等于找死,自己身上将被贴上刁协的烙印,将来只能坐等王敦反攻倒算。

    按照历史进程,距离王敦起兵清君侧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也是自己最艰难的时刻,好在自己有了些薄名,不到万不得己,刁协不会用强。

    于是,杨彦拱了拱手:“刁公、韩尚书,杨某新谱一曲,愿为二位献上。”

    “哦?”

    刁协与韩绩都搞不清楚杨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对杨彦的曲子还是有些兴趣的,韩绩便道:“如此甚好,来人,拿筝来!”

    不片刻,两名仆役把一具筝奉到了杨彦案头。

    杨彦先拨弄了会儿,才道:“此曲名为虞美人,虞美人者,虞姬也,项羽之姬妾,常随侍军中,汉兵围羽于垓下,羽夜起饮帐,悲歌慷慨,虞姬以歌和之。

    彦作此曲,是为悼念虞姬坚忠不渝,宁死相随羽之旷古奇情。

    此曲正体一双调,五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两仄韵、两平韵,请指教!“

    说完,便拨弄起琴弦,凄婉的曲调飘扬开来。

    杨彦启唇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歌声传到外面,很多人惊呼:“杨郎谱新曲了!“

    ”别说话!“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外面的人群中,有一部分来自于北方,听着这首曲子,心有凄凄,不禁翘首北望,故土隐约浮现在了眼前,那一栋栋的屋舍,那一顷顷的良田,那载于心灵深处的记忆,如今都还在么?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随着歌声,陆续有人掩面悲泣,可是对故乡的思念,除了化作一江春水向东流淌,还能如何。

    杨彦唱完一遍,又唱一遍,渐渐地,开始有人跟着和唱,葛洪的目中也蓄满了哀色,情不自禁的敲打几面作为节拍,其余各人也是满面苍桑,沉浸于了歌曲的意境当中。

    直至三遍唱完,杨彦才停了下来,却仍是余音袅袅。

    席中,一片静默,许久,韩绩摇头叹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与《临江仙》相比,《虞美人》委婉、细腻中见真情,今方知古人诚不欺我,刁公,此曲如何?“

    刁协的面色却是有些阴晴不定,杨彦的《虞美人》,表面上是借以悼念虞姬与项羽的旷古奇情,但是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对国破家亡的哀思。

    这显然是借曲讽今,雕栏玉砌应尤在,只是朱颜改,指的正是洛阳的宫室,如今洛阳一片废墟,属于石勒所有,即便宫室留下些残垣断壁,也早已换了容颜。

    再到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一句更是充满着浓浓的嘲讽。

    当今北方国土沦陷,朝庭却不齐心协心,组织北伐,反而彼此之间争权夺利,堪称蛇鼠一窝,其中的权谋算计,在后人的眼里只能是如一场笑谈,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去。

    也因为这首曲子,刁协明白了杨彦的心意。

    国土沦丧,胡骑肆虐,可你们都在做什么?我杨彦之不与尔等营营苟苟之辈为伍!

    虽然愤怒,但至少在今日,刁协没办法强征杨彦了,因为再把话挑明就显得下作,除非刁协也能做出一首歌,压倒杨彦,而这显然不可能。

    勃海刁氏精研儒术,并不以曲乐见长,这也是吴侨二姓士族不与刁协为伍的另一个原因,没有共同语言,谈不到一块儿去。

    刁协深深的看了眼杨彦,便长身而起,说道:“果然好才华,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与韩绩和葛洪拱了拱手,向外走去。

    刁协一走,意味着今天的风波暂告一段落,众人也向韩绩告辞,出得大堂,葛洪边走边叹了口气:“贤侄,你以曲明志固然免了正面得罪刁玄亮之危,但是此人绝不会善罢干休,将来寻到机会,还会征你,哎,这何时是个头啊,不若你随我回句容避上一避。

    以刁玄亮的作派,必不长久,可待他事发之后再回建康。“

    葛慧娘嘀咕道:”人家不理他,他还死皮赖脸的往上凑,这种人就是不要脸。“

    谢尚也道:”杨家郎君,稚川先生言之有理,暂时你惹不起,只能躲着他了。“

    杨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他也头疼的很,好象刁协肛上自己了,不过唯一的好,就是古人思想比较淳朴,好歹还要点脸,就算对付自己,也是在规则的范围内从事,不象现代,如果得罪了尚书令一级的大员,恐怕第二天就成失踪人口了,因此他还是有些时间的。

    去葛洪的封地避难,只是万不得己的下下之策。

    鲍姑也问道:“彦之,那滴血认亲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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