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逃跑的种子,在两个孩儿童心里最秘密的地方,无可抗拒地生根发芽。

    齐阳那时候已经读了小学,认识好多字。他跟我说,书上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我们逃出去,就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不过,想逃出去,首先得要攒够路费。

    小孩子,没有别的能挣钱的办法。晚上,趁大人们都睡着以后,我就会跟着齐阳出去捡废品。小镇上的废品很快被我俩捡光了,我们就跑去很远的村里捡,有时候,齐阳也会带我去市里。

    有一次,我们俩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大禹州火车站门口,齐阳指着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跟我说,伍悔,我们只要攒够车票钱,就可以从这里坐车离开了。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火车站的位置,远远地看着一列绿皮火车缓缓驶出站台,我们俩都幻想着自己能坐在那温暖的车厢里,跟着火车,去了最幸福的地方。

    火车开远了,我俩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满大街地翻垃圾桶,找瓶子、报纸、易拉罐……

    看着我们收集起来的废品越来越多,我们就特别开心,就算白天依旧要面对那些不喜欢的人,要做那些繁重的家务,要时不时地挨一顿打,我都好像没那么在意了。

    反正,我就快要走啦!

    我们把废品攒到一定的数量,就会送去废品回收站,卖钱。

    握着那些精确到几毛几分的硬币,齐阳会摸摸我的头,问我要不要吃一根冰棒。

    那会儿还没有冰柜,冰棒都是放在一个四周都填充着棉絮的隔温箱子里。

    看着箱子里各种不同样式的冰棒,我的口水就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像是看到了黄金宝藏一样,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冰棒,一直看一直看,却不敢伸手去拿。

    卖冰棒的小贩儿极不耐烦地问我:“看好吃哪个没有?快点儿拿,我的冰棒都快化了。”

    我赶紧擦了把口水,拉着齐阳跑开。

    我使劲儿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个装冰棒的箱子,跟齐阳说,那个……我不喜欢吃冰棒。

    齐阳挠挠头,很怀疑地问我:“真不喜欢吃?”

    我把头仰得高高的:“对,不喜欢。”

    天知道,我看到那些冒着白气的小可爱时,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齐阳说要回家拿点儿东西,让我在原地等他。后来,我等着等着,就被姑婆拉回家干活去了。

    等我好不容易干完活,跑出来找齐阳时,他正站在正午最烈的阳光下,手里拿着个冰糕棍儿,脚边有一滩水渍。

    一看到我,齐阳就喊:“伍悔,快过来,还有一点儿没化。”

    雪糕棍儿上,粘着的那黄豆粒大小的一点点冰,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尝到甜的味道。

    我们俩从夏天开始,一直捡废品捡到深秋,齐阳抱着他装钱的铁盒子,一张张数完钱后,就跟我笑:“伍悔,太好了,我们就快要攒够路费啦!”

    那时,我对逃跑还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只是觉得,能跟齐阳一起走,他就会很快乐。

    看着他快乐,我也很开心。

    然而,之后的某一天,再见到齐阳时,他正双腿抱膝地坐在墙角,哭得特别伤心。

    我用小手替他抹掉眼泪,问他为什么要哭。

    齐阳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不足八岁的小男孩儿,开心的时候会笑,伤心的时候就哭,不像长大之后那样,会把全部的情绪深埋在心里。

    他跟我说,他存钱的那个铁盒子不见了。

    朗朗晴空,一道晴天霹雳,我们俩全都没了主意。

    齐阳说,他觉得就是他后妈拿了他的钱,可是,他后妈死也不承认。

    我看齐阳哭,我就难受,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量,拉了齐阳的手,就去他们家,找何红梅理论。

    当时,何红梅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涂了一脸白的模样,一看到我们俩手牵着手过来,就往旁边的地上啐了一口痰,怪声怪气地说:“哟,我说你这两天怎么总往外跑。感情,是在外面养了个小媳妇儿了?”

    她一说这话,齐阳脸刷得就红透了。

    我那会儿还小一些,并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仰头看着何红梅,让她把钱还回来。

    何红梅也不回避,尖着嗓子说:“对,钱就是我拿的,我拿我们自己家的钱,关你什么事?”

    “不对,那钱不是你的,是我和齐阳的。”我据理力争。

    “哟,你们俩哪里来的钱?该不会是出去偷的吧?”

    “不是,我们捡废品存下来的。”那时的我,只是极力想证明钱是我和齐阳的,何红梅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她用怀疑的眼神,在我俩身上扫了一圈儿,问我:“你们存钱干嘛?”

    我说:“我们要逃……”

    话没说完,就被齐阳捂住了嘴巴。

    何红梅微微眯了眼睛,那天晚上,我就被姑婆用拐杖砸了脑袋,疼得我眼前一片漆黑,差点儿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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