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原先那处水源泉眼处死了个不知是狼是豺的东西,陈尸在水岸边,尸体都腐烂了。我虽将之处理了,短时里那边的水恐怕都不好用,又往远了去,找了条溪流取水。”

    他口才确实不怎么好,说事情平叙直述,只陈述事实,讲清楚便罢了,因而我不觉得那场景怎么可怖。

    不过九妹脸色就不好看了,她险些用还未流干净、泡过腐尸的水洗脸,即便哪吒描述一点儿都不生动,只简单想一想念头就够恶心的。

    按理说,这件事上九妹是该向哪吒道谢——同时也该为了把这事拿来说坏话道歉的,但九妹克服不了自己对哪吒的偏见,再加上那脸色难看极了,显然是脑中还萦绕不去恶心的画面。

    一来我不是她什么人,没有资格立场要求她做什么,二来要她从险些被恶心到的痛苦中立即回味过来亦有几分不忍,就随她青着脸,一个人去静一静了。

    哪吒虽也喜洁,但显然不会有爱美女子一般的程度,对九妹那么大的反应看不明白。

    “她又怎么了?”少年瞥了一眼九妹去的方向,回过头来,见我仍捧着水碗不动,道“溪水与泉水不同,你尝尝看可否入口。”

    我依言捧起木碗来浅尝一口,说实话,没尝出什么不同来。

    “嗯……好像并无不同。”

    泉水是地下水,溪水是天上水,虽然本质都是水,但因来处不同,混在水中的细微成分的确是该有所相异。

    哪吒道“能喝就好。”

    毕竟我们又不是炼丹,成分无关紧要。

    …………

    我们不炼丹,水的细微成分影不影响丹药药效并不重要。

    说起炼丹,先前那黄衣童子听见“仙丹”火气就炸了,想来从前有过相当惨痛的经历。

    那黄衣童子让哪吒埋在地里,虽然感觉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但接着直到完全回了春也没见他找上门来。

    我是不习惯留心思来惦记这些事的。

    所幸在我差不多把那童子忘光的时候,后续终于来人了。

    “妖精开门!我知道你躲在里面!”

    脆生生的童子音在外头叫门,与之前的黄衣童子声音听起来很像,但语气上又似乎不是那黄衣童子。

    这都不是重点。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时间来呢?

    我从睡梦中被吵醒,迷迷蒙蒙地往上瞧了一眼,只见铺就天花板的木头缝隙中仍漏下缕缕清清淡淡的月光,显然仍是日出之前、深夜时分。

    九妹缩着尾巴仍在睡,听见叫喊声熟练地用脱下的外衫罩在头上两耳不闻,像是有着充足的经验。

    哪吒在盘腿打坐,身姿端得很正,虽然没有睡着,但被人半夜里头从冥想出神中叫出来也烦得很,心情不那么好地站起来。

    我坐起来看,少年回头说“我去处理,你不必起身。”

    然后卸了门板,走出去。

    “哗——”被迎面而来的水泼了一头一脸一身。

    “……”

    “咦。”

    我眯眼定睛看去,门外并不是见过的那个童子,那童子一身亮黄色的衣服,在夜里稍稍淋上月色便会很显眼。

    此刻外头站着的是个穿青色衣服的小童,样貌和黄衣小童几乎如出一辙,衣衫的青色与夜色混起来,让人看得不是很分明。

    他是来找九妹麻烦的,结果一口水喷错了人。想来那童子本没打算直接将水吐在人身上,却没料到门板会忽然搬开,结果连自己都懵了。

    无辜遭水淋湿浸透的少年站在门口,因他背对着我,不知此刻是什么表情。水淋了一下倒也无甚大事,且他们和九妹之间的恩怨估计有误会,或许——

    早就过了熊孩子时期的天庭少元帅抬起手来,垂下的袖边与衣摆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珠,落在脚边,渗进已经吸了够多的水颜色变深的地里。

    少年在自己湿透的头发上捋了一把,五指插入发间,缓缓将额前鬓边浸了水的刘海与碎发尽数往后推去,与脑袋后面吸水变沉的马尾束发贴在一起。

    深夜月色之下,他微动喉结,仅发出了“呵”的一声。

    “……”

    我怜悯地望向了屋外茫然的青衣童子。

    孩子,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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