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怨鬼送去灵山得到解脱的执念。

    那具尸身中,已经没了能够压制他们怨气的坚定意志,他们可自行散去,任凭怨气四散,祸害人间,靠着一缕执念行动的尸体绝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后已没了鬼魂。

    “……”

    两万怨鬼动容了。

    被和尚拘束着一路走来,远离家乡,途中和尚手里拨动佛珠的动作从未停止过,他们被迫看了这么久,听了这么久,即便和尚已经没了念经的嘴巴,怨鬼们也明白,他的往生经仍未停下。

    鬼魂没有重量,主动沉入河底,两万之数散发的怨气遮盖水流挡住视线,令沙悟净在河底追丢了无头尸身。

    无头尸身自河底行过走过八百里,得怨鬼相托登上对岸,继续向前,经过五庄观,凡人起尸的尸身上半点法力灵力都没有,连山间妖怪都看不上。

    尸体不必进食,不必休息,走过数百里,怨鬼的神智却撑不住了,一个个游离脱队,离去前以仅剩的理智跪向西去脚步不停的无头尸身,纷纷拜别。

    “愿大师此去西天路上平安。”

    “请您去到佛祖面前不要光为我们求,也为自己求一求吧……”

    “——多谢大师。”

    无头尸体没有听取怨鬼声音的耳朵。

    可怨鬼散去半数后,一具尸身竟似有所察觉,不再前行,原地盘腿而坐,静候上万怨鬼回应。

    尸身无口不能言,无法明示,幸而众怨鬼及时领悟,前赴后继潜入地下,由无头尸身镇住出口,封入山体,不必身不由己,受怨恨摆布伤害他人,造下业果。

    ……

    ……

    时隔六十年,悟真和尚的尸身终于等到取经人第十世,渡过流沙河,向西而行来到此处。

    唐三藏在这座平平无奇的无名山停留七七四十九日,为山体中封存的一万横死之人冤魂念经超度,除去他们经年累月的怨气,又请地府派人前来收走亡魂,再回头去寻那些失去神智游荡走失的怨鬼。

    唐僧三弟子知道师父不会离去,耐心等候唐僧主持超度法事结束,耽搁月余之后才再度踏上旅途。

    此山无名,此难无名。远方空无一人的荒城中央,篆刻二万姓名的石碑骤然崩塌。

    因果终圆。

    ……

    无人渡我,唯有自渡。

    世人既渡我,怎可独成佛?

    ……

    ……

    我被傀儡姑娘从白龙马鞍上取下来,抱进了怀里。

    这是个让我心情复杂的事情。

    自流沙河一路而来,傀儡一直抱着那只骷髅头,而今头颅白骨归原主,与无头尸身一同化为飞灰消失不见,它倒好像不习惯了,觉得怀里缺了点什么,于是强行将我拎过去填空。

    填的是个骷髅头的空。

    ……到底为什么它的画风这么都市传说啊。

    跟着唐僧师徒走在取经方向上,我仰头看见傀儡的下巴,为它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它有没有自觉,但其实它会往这个方向走,不全是因为跟着取经一行。

    它只是一具傀儡,但也有自己要全的因果。

    可是很对不起它的是,我这么菜的?自爆炸碎的魂魄碎片并不是永动机。碎片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废品,附着在傀儡上,能驱动它行动数十年已经很不容易,可以说随时都有可能断电死机。

    能不能撑到它圆了心愿的那一刻,我心里没个准儿。

    孙行者上蹿下跳地走在前头,手掌搭在额头定睛一看,回头喊:“师父,看见城了!”

    第一个响应的当属八戒。

    “哎呀,可算能化缘了!”猪八戒拍拍肚皮,甚至有点委屈,“吃了几十天的野果野草,老猪我都快饿瘦了!”

    “你瘦个屁!”孙悟空经过八戒时弹了下他的肚子,直把喊饿的二师弟弹得微一折腰,前胸立即贴上肚皮。

    孙悟空说的果然不错,再往前走一点,从林子里冒出头去,立即就看见了城门。

    前方这座城不是很大,与大唐的城池比起来,这座城充其量就是唐皇治下的一个小镇规模,但因有城墙、有城门,确实不能不将它视作一座城。

    八戒说得很实在:“管它多大,有饭吃就行!”

    进城要在守城卫兵处走程序,孙悟空蹦到白龙马边上,伸手将唐僧扶下来,闻言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行了呆子,饿不着你,去把师父的路引文牒拿出来。”

    没有身份证明可是进不去城里的,幸好如今大唐是太宗李世民在位,正是威名远播的时候,有大唐颁发的路引在,即便是这么远的地方,基本也都是能畅通无阻的。

    师徒一行顺利进了城里,刚从荒山野岭钻出来,骤然回到热热闹闹的人族街市还有几分不适应。

    孙行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睛一扫就看出这小地方幺蛾子还挺多,所幸都是些浮于表面的幺蛾子,就算闹出点什么,与一路过来遇到的劫难也根本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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