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我便就吃多少。”

    阿梨吸吸鼻子,“可是要等到桂花开,那要九月份,现在还不到五月,还有好久啊。”

    薛延嗓子哑哑,“不久,时间快得很,一晃就到了。”

    阿梨似是没听见,又重复了遍,“真的还有好久。”

    薛延摸摸她脸颊,柔声道,“没几个月的,荷花谢了,桂花就要开了,到时候咱们不仅包小圆子,还要去采花酿酒。我带你去城西小河钓鲤鱼吃,我还记着你那日做的糖醋鱼,特别香。”

    阿梨的声音极轻极轻,被风一吹便就散了,“可是薛延,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等得到了……”

    薛延问,“你说什么?”

    阿梨闭上眼,将脸埋进自己的臂间,泪不知不觉化开,她哭得无声无息。

    薛延没有再问。

    那时候,薛延还在在心里祈祷着这只是些小病小痛,养过了就好了。

    他不知道,阿梨的世界已经成了一片空茫,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到了汇药堂,那里难得还灯火通明,伙计正抱着扫帚慢条斯理地扫地,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那不是什么好味道,闻起来苦而沉,平常人许是会觉得能静心安神,但若是生了病的人闻着,心都要提起来。

    门口坐着的是上次给冯氏看病的姜大夫,他似是刚忙完,还在吃着饭,听见响动声后稍抬了下头,问,“什么病?”他还记得阿梨,没等薛延说话便就放了筷子站起来,问,“哟,这是怎么了?”

    薛延急急道,“发了热,烧得狠了,大夫您快些给瞧一瞧。”

    姜大夫挽了挽袖子,指着一旁诊台,“到那里去。”

    那是方狭小空间,旁边挡着一丛种在花盆里的翠竹,架子上摆满烛台,倒是明亮。阿梨被薛延扶着坐好,她捂唇咳了两声,而后将腕子搭在脉枕上,由着大夫去摆弄。

    安静的时光极为难捱,她心中又闷又乱,目光找不到焦点,过了好久,才终于落到自己膝盖布料上。那上面不知怎的染了团脏污,浊浊的一大团,与淡淡青色相衬显得格格不入,阿梨用手指去抚,擦不掉。

    无用功,但她还是忍不住去做,轻轻地、一遍遍去抚。

    阿梨察觉到姜大夫在她的腕上换了几个位置,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最后离开了。

    她头晕晕沉沉,却又觉得自己轻飘飘,想说句话,但嗓子干的像是口涸了的水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薛延问,“大夫,怎么样?”

    姜大夫抬手摸摸阿梨的额,摇头道,“不是太好。”他皱着眉,又问,“小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痛?”

    薛延将视线转向阿梨的脸,但她就只是垂着眸子坐在那里,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薛延觉得全身的血都一点点冷下去,他试探着唤了句,“阿梨?”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应,薛延艰涩咽了口唾沫,将身子矮下去,又连着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可任凭他说的再大声,阿梨都只是像尊瓷娃娃一样,安静而脆弱。

    薛延眼底渐红,他扶住阿梨的肩膀,声音哑的不成样子,“阿梨,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阿梨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所以,但看见薛延眼角有泪,吃力地抬手为他擦了一下。

    薛延攥住她腕子,将她的手掌贴向自己面颊,几近绝望,“阿梨,你和我说句话啊。”

    姜大夫叹气着摇摇头,拦了他的动作,问,“她识的字吗?”

    薛延头都未偏,只顾盯着阿梨瞧,哑声回答,“识得。”

    姜大夫颔首,握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可听物?”,后递到阿梨手里。

    明明在心中已经知道结果,但薛延还是忍不住心中存一丝侥幸,直至他看见阿梨捏着纸,缓缓地摇头。

    那一瞬,薛延觉得天都塌了。

    烛火把房子照得明亮,墙角的药柜黑漆漆的,有个小药童正攀着梯子往上爬,嘴里念叨着“当归一钱,熟地二钱,黄芪……噢,也是一钱……”

    他呆呆站在那,眼前一切都变得虚幻,只剩一个阿梨。她仰着脸,神情平静而温和,没哭也没闹,手搭在膝盖上,指头纤细,白的恍若透明。

    薛延喉咙胀痛,觉得不真实。

    明明昨晚他还说要带着她去宁安的,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但现在,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这样的无能为力让他觉得心拧成一团,快要搅成了汁。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直到阿梨攥住他的手指,低低道,“薛延,你不要哭。”

    薛延下意识开口唤她的名字,但又想起她听不见了,心都缩起来。

    他上前把她抱在怀里,只几个喘息而已,阿梨却察觉到脖颈一片湿热。

    她被烫的颤了下,咬咬唇,又说,“薛延你别哭,说不定明日一早就好了呢,没什么事的,我也不疼。以往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只是这次时间稍长了些罢了,没关系的,”

    她太懂事,所以更要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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