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可即便胡安和尽力地埋着头去躲了,还是被侯才良一眼给揪出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冷笑一声,拽着石姨娘的腕子往胡安和那边走,而后毫不客气地坐下,敲了敲桌子道,“哟,这不是胡公子吗,怎么在这儿?”

    石姨娘一颗七巧玲珑心,见着侯才良发难,赶紧附和着道,“胡公子,久仰久仰。”

    胡安和万般不情愿地把挡脸的手放下,哈哈一声,又故作深沉道,“好巧啊,侯兄。”

    他那副样子都是跟薛延学的,相处久了,精髓掌握了几分,倒也像模像样。侯才良瞧见他那模样就生气,冷哼一声道,“是好巧啊,胡兄贵人事忙,能见你一面可万分不易。这段日子我虽人不在陇县,却是还能听见您的大名,听说你与薛四一起开了个店,生意还挺不错?侯某人在此道声恭喜!”

    他拱了拱手,嘴上说着好听话,眼里却满满都是不屑。

    石姨娘跟个八哥儿似的,眼角一瞥侯才良脸色,也跟着假笑附和,“恭喜恭喜!”

    胡安和在心里骂,我恭喜你个王八蛋!

    他知道自己嘴皮子笨,要是真吵起来绝对赢不过侯才良,也不再和他磨磨唧唧,直接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要是有机会,咱们以后再聊。”

    侯才良紧跟着也站起来,回头笑问,“胡兄这是又要去店子里吗,还真是兢兢业业,侯某佩服。”

    胡安和脚步不停,侯才良不依不饶,又道,“但我更佩服的是胡公子的勇气,都是士农工商,商为下。你身为县令之子,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偏要去做生意,这份勇气,常人哪里可得。”

    石姨娘捂唇呵呵一笑,“老爷此言差矣,也不知是勇气,还是傻气。”

    胡安和倒吸一口气,抬手指着侯才良道,“姓侯的,我劝你善良!”

    侯才良挑眉,也不接那茬,自顾自道,“侯某前些日子前往永定县帮差,鄙人不才,深得永定县令赏识,说不定不日就要升迁,到时还望胡公子不计前嫌,来喝杯贺喜酒。”

    石姨娘娇娇道,“老爷忧国忧民,应当此大任。”

    胡安和听他俩在那里一唱一和好似双簧戏,脑门上青筋直蹦,甩了袖子就往后院走,一句话没留。

    石姨娘探着脑袋往那边瞧了瞧,问,“老爷,他那是干什么去了?”

    “管他做什么去。”侯才良面色不虞,眯眼道,“他与我之间的梁子早就结下,好不容易逮着他落单,绝对不能轻易放过。我不好亲自出手,待会你去后院找找他,讥讽几句,也算是不白来这一趟。”

    石姨娘应了声,一双柔荑攀上侯才良胳膊,“老爷您放心,妾身您还信不过吗。”

    侯才良勾唇一乐,揽着她腰道,“就喜欢你这又漂亮又聪明的劲儿。”

    石姨娘娇羞笑笑,两人勾肩搭背地上了楼梯。

    胡安和被气了个半死,一脑门子汗地冲到了厨房。

    阿梨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正拿菜叶子逗笼子里的小兔子。酱料已经弄好,按着韦掌柜的意思,要在旁边晾一晾,毕竟若是运输在路上,也肯定是要凉的,到时候再回锅炒一下,看看会不会影响口感。厨房里没她的事,薛延让她到外头歇一歇,他取了些红糖,在里头煮点红糖水给她喝。

    阿梨瞧着了胡安和的影子,回头想和他打了个招呼,却被那一脸的怒气给惊着。

    她讶然问,“你这是,又怎么了?”

    胡安和说,“我好苦啊。”

    他见着阿梨就像是见着了亲人,满腹委屈地往地上一蹲,噼里啪啦就开始吐苦水。阿梨就见胡安和的嘴皮子张张合合,看了半晌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唯一读懂了一句话,“等我明年中了举,瞧我不捏死他个侯贱人。”

    胡安和说完了,仰着脸等着她的安慰。

    阿梨想了想,很认真道,“你这么聪明,好好读书一定可以中举的。”

    一句话,捧得胡安和身心畅快,笑着说,“我们小梨花的嘴就是甜,怪不得薛延喜欢你喜欢的像是自己的眼珠子。”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厨房问,“薛延在里头?”

    阿梨手里捏着菜叶,点点头。

    胡安和高高兴兴推门进去,吼了声,“薛延,刚才又有人欺负我!”

    阿梨茫然地看着他反手把门合上,动静大的门口挂着的辣椒都颤了两颤,她揉揉眼睛,觉得胡安和今天真是奇奇怪怪的。以前和他说话时候,怕她听不懂,总是轻言慢语,今天说话却快得像是匹奔跑的小马驹。

    她转过身去喂兔子,边在心里想着,刚才胡安和说的侯贱人是谁,还是她听错了?

    石姨娘找过来的时候,阿梨正想站起身去厨房找薛延,告诉他一声,红糖水再烧就要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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