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

    黑脸老头名唤马启山,曾是燕朝的一员猛将,与薛延的祖父薛之寅是同一时期赫赫有名的人物,当初将周军赶至贺兰山往西那一战役,便就是马启山主帅,先帝认可他的功劳,封他为征远将军。

    但马启山也是个倔性子,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先帝总是对有功之臣颇为忌惮,几次怀疑猜忌之后,马启山便就愤而离职,去做闲散野人了。

    而昨日马神医嘴里那个欠债不还的弟弟,就是他。

    薛延小时候学过几日武功,便就是马启山所教,再次见到先师,薛延很高兴,举杯敬酒,几盏过后,马启山咂咂嘴,旧事重提,又看向小结巴道,“我那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小结巴半口鸡爪塞在嘴里,眨眨眼。

    马启山敲敲桌面,又道,“我这辈子就只收过一个徒弟,那就是薛延,他祖父与我是故交,日日写信求我磨我,我不得已,才答应的。咱们开门见山的说,我今年五十三,退隐朝堂也有了十余年了,没有妻子儿女,老来寂寞,又瞧你挺有天赋,便想收你做关门弟子,一是为我作伴,二来,我这一身武学兵术,也总该有个人继承不是。自然了,愿不愿随你,我也不强求。”

    小结巴还没说话,薛延却有兴奋之色,急急问了句,“您说的可是真的,不是玩笑话?”

    马启山拧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将令如山,朝命夕改那是懦夫所为。”

    薛延张张嘴,还想再说什么,被马启山抬手制止道,“唉,你不要多说话,让他自己做决定。我这个人哪里都不好,唯一点,我不强求,有缘便就珍惜,若是无缘,好聚好散便就是。”

    说完,他侧脸面向小结巴,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道,“我只给你一晚的时间,好好考虑,明早给我答复。”

    闻言,桌上人都有些愣怔,小结巴抿抿唇,轻声答了句好。

    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屋里点了几盏烛台,颇为明亮,阿梨靠在床上,安静地看书。薛延打了盆水来,一手抓着兔子的后腿,强制性地给它洗澡。阿黄不愿,胡乱扑腾,被薛延照着屁股狠狠揍了下,终于老实。

    水溅了小半出来,地面都湿了,薛延低骂一句,强行按着阿黄的屁股坐下去,水刚没过半截身子,门却响了。

    薛延一愣,晃神的功夫,阿黄已经找准空子逃之夭夭。

    薛延没心思理他,他能猜中门口的是谁,甩甩手上的水,过去开门。

    小结巴背着手站在门口,瞧见薛延的脸,有些羞涩笑了下,薛延也笑,抬手整了整他的衣领,往后让了一步,“进来罢。”

    阿梨已经抬头,她换了个姿势,将书倒扣在一边,笑着道,“马将军的话,考虑的如何了?”

    小结巴说,“姐姐,我想去。”

    这答案并不让人意外,薛延和阿梨对视一眼,又问,“真的考虑清楚了?”

    小结巴想了很久,最后低低道,“其实,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以后能做些什么。我出身不好,家里穷困,我也没学识,什么都比不得人家,我不想这样……其实小时候,我是有些愿望的,那时候在茶馆门口听先生说书,我觉得,我想做大侠,一身好武功,为民除害,或者做将军,一柄利剑在手,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但是我太瘦弱了,邻居听说了,都笑我,说豆芽菜还想骑马使剑呢,打得过我的看家狗吗?”

    薛延还记得一年前最初见到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他那个年纪的身量,长得干巴巴的,说话还磕绊,唯有一双大眼睛,小鹿儿一样,清澈干净。一年过去,他长高了许多,虽稚气未脱,但已经像是个翩翩少年郎了。

    小结巴顿了顿,眼神中的难过一闪而过,“可是,我也不想做豆芽菜的,我不想碌碌无为,平庸过此一生。”

    薛延唇角抿了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结巴稍微平复了下,吸吸鼻子,继续道,“我不似二掌柜的算账那样精明,不如韦姐姐干脆利落,更比不得阿言学识渊博,会读书。大家都待我好,我知道,我每天也很高兴,但夜半入梦时,也总会想,我到底哪里值得这些。我比常人出色的,好似也就是那分幸运了吧,我很幸运有个疼我的娘亲,很幸运遇见你们,也很幸运碰到马老将军。可我也想做的更好些的,我也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假以时日,给你们我的回报。”

    阿梨瞧着他逐渐湿润的眼睛,轻声道,“顺子,你不需要回报任何人的,不要有这样的压力。你也不比谁差,我们待你好,是因为你值得。”

    小结巴哑声道,“姐姐,我还想更值得一点。”

    他声音坚定,阿梨瞧着他眉眼,心里有些酸楚,更多的却是高兴。

    有梦想,有方向,并且有敢于追逐的勇气,那便就是令人高兴的事了。

    薛延说,“人的出身或许会决定一些东西,但不会是全部。你很幸运,遇到了机会,但好机运的背后往往也藏着巨大的痛苦,如果所有人都能轻易成功,那人就不会有三六九等之分了。马老将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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