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明明已到深渊旁,却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真切、都温柔,他那个睫毛啊,就这样轻飘飘地、不显山不露水地地扑簌了一下,像最美的蝶蛾的羽翼,惹得星冉的心尖儿都跟着一颤。

    “公主殿下,你并没有什么错,也没有哪里不好,甚至在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喜欢的那个姑娘还要好。若是没有提前遇到南国的秦不羡,那薛秣今夜应当是极开心的罢。可缘分这种事,极其玄妙,有多少念念不忘,便有多少求而不得。好在公主还年少,依然有好时光来遇到两相欢喜的少年郎。”

    剧烈的刺痛从星冉的肺腑中溢出来,她忽然发现夜空下发生的这一切,她都掌控不了了,她说的话万俟殊不会听,薛秣也不会听。

    可她真的无法接受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且是她注视了、遥望了整个少女时期、令她心扰烦忧又令她欣喜若狂的生命,可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薛秣的右手中忽然出现一道寒光,那寒光扯破沉夜,最后以迅疾的姿态没入他的胸膛。地府中撕扯哀嚎的怨魂终于找到了血水铸就的出口,推搡挤压着冲出来——

    “薛秣————”

    在那之前,星冉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这样失态,永远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王公大臣的面,抱着一具尸体,泪雨滂沱。

    到底是夏天呀,雨说下就下了。无根的水冲刷着她喜欢的那个公子,那公子的胸膛上有一把匕首,那匕首是她设计炮铳之余休息时在宣纸上画了、找了军协司最好的工匠加工出来的,在薛秣二十岁生辰那年,她送的礼物。今夜,或许他拿着这个礼物是想还给她的,可最后却也没有还到她手上,二十没入了他自己的胸膛中。

    潇潇雨落下,银色的长裙上星光都黯淡松散了去,可那玉一样的手却抓着薛秣的衣裳一刻也未曾松开。

    东启皇没能劝走她,王公大臣、俊俏儿郎都没能劝走她,最后还是万俟殊在她身旁,为她撑起了一把伞。是啊,万俟殊不止会审案,还会观天象,卜吉凶,他预料到今夜要下雨,所以带了伞。好像不止是雨水,连同这骇人的一场变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要抱着他到几时啊。”执伞的少年倦倦道。

    她听到了什么声响,怔怔地抬头,看着伞下那个疏离冷寂的少年,想笑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小殊弟弟,你开心么,他终于如你所愿……死了。”

    少年却是替她笑出来了,且笑得璀璨而炫目,笑得令四周连成片的雨幕都成了陪衬:“是啊,很开心。跟我计划好的时间完全一样,我未曾浪费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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