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长廊的墙壁上挂满油画,你从那条走廊,走到宴会厅,守在门口的侍从会为你打开宴会厅的大门。”梅塞手指夹着铅笔,挥舞着比划,“开门那一瞬间,砰!冲击眼球的,就是奢华的、闪亮的水晶大吊灯!绘满壁画的顶拱,以及灯火辉煌!画面是梦幻的,而且,无论是穿燕尾服的绅士,还是手拿羽毛扇半遮着脸的贵妇,都会低头退开,为你让出一条路!”

    说着,梅塞还大力拍了拍余年的肩膀,“你的气质,压得住!”

    “我一定好好发挥。”余年说着,注意到梅塞提起的那位夫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白色遮阳伞下。对方六十多岁的年纪,穿黑色针织连衣裙,佩戴珍珠耳环,已经花白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整洁,手包规整地放在大腿上。

    梅塞也注意到了,声音小了点儿,“不用在意,自由发挥就好。”

    宴会厅的场景正在布置,梅塞要求必须复原出宫廷舞会的场景。所以余年只需要穿着休闲衬衫和短裤,鼻梁上架好墨镜,一趟一趟地将跑车开到前庭的主路。

    单是这一幕,就拍到了黄昏,而旁观的那位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第二天,余年按时到达拍摄现场,对方已经坐在了遮阳伞下。余年轻轻颔首算作问候,得到了对方的回应。

    第三天下午,收工很早。余年坐上车后,孟远纳闷,“黛铂夫人今天又来了?”

    “嗯,来了,只比我早半小时离开。”余年口渴,喝了水,继续道,“不过梅塞导演说,明天应该就不会来了,让我不要紧张。”

    “说实话,连我都紧张,这连看了三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孟远摸摸下巴,“国内媒体放出了新闻,是郑召溪和黛铂大区经理吃晚餐的照片,看起来气氛不错。”

    他点点手指,“说实话,我还是想你把黛铂的代言抓住,只有一个赫西,太单薄了。既然机会女神垂青,说不定真的能成!”

    余年心态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也对,不纠结了。”孟远看看腕表,“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去拜访一个长辈。”见孟远的口型,余年点头,“对,就是冯老太太。”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余年到时,冯老太太已经等在院门前了。她换了一身衣服一套首饰,干净又讲究。见余年进来,她还往后面瞧了瞧,“你男朋友没过来?”

    余年微微弯腰,回答,“对,他参加宴会去了,今天我自己过来的。”

    冯老太太“唔”了一声,“那进来吧,我摘院子里新开的玫瑰,做了玫瑰饼,你尝尝看。”

    余年放慢步速,跟着冯老太太进了门。里面的桌案上,放着一盏茶、一碟糕点。

    洗干净手,尝了一口,馥郁的花香在唇舌绽开,余年夸赞,“很好吃!像我小时候吃的玫瑰流心糕!”

    冯老太太眼角浮起笑褶子,“许久没曾做过,味道好就好。”她手很稳地倒了一杯茶,“上次……我们聊到哪里了?”

    余年放下食物,认真回答,“讲到《不寐帖》和《祈天德稿》的比较。”

    “对,看我这记性!”冯老太太用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茶渍,悠然道,“你眼里,《祈天德稿》好在哪里?”

    余年组织好措辞才回答这个问题,“我们民族的历史追溯起来,实在很长。可认真翻阅,会发现,这些历史,是王侯的历史,是将相的历史,却唯独不是平民百姓的历史。每一个人都是一粒沙,但记录历史的人,视角或横或纵,都放得极高,或关天下兴亡,或关百代得失,而社会最底层的人,总是会被忽略不见。”

    冯老太太听得认真,“你继续说。”

    余年手指握着茶杯,“但《祈天德稿》不是这样。天德年间,盛世被一朝倾覆,叛军举旗,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当时,燎城太守奉拙誓死守城,绝不降敌,全城百姓,誓与城池共存亡。

    被围困的第十二天,几个中乱箭身死的底层士兵被抬回来,奉拙正好见此情景,悲愤交加,写下了这幅字,祈求上天施与恩德,与苍生黎民以太平。在稿中,他郑重写下了这几个士兵的名字,并痛诉,江山血染,王权更迭,苦的是百姓。”

    喝了一口温茶,余年接着道,“一卷残纸,就算笔划优美无比,也不过是残纸,侥幸留存千年。上面倾注的思想,情绪,血泪,历史,才是历千年而不掩其微芒的原因所在。”

    室内静下来,好一会儿,冯老太太才问余年,“吃好了吗?”

    余年点头,“吃好了。”

    冯老太太起身,“跟老太太我在附近走走?”

    余年连忙跟着起身,“好的。”

    在街心小公园散了会儿步,又去一家面包房买了面包,一路上,聊了不少余年小时候的事。等天色擦黑,重新回到家里,冯老太太在沙发坐下,问余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知道的,小时候外公曾经提起过,津城冯家,家风清正,经数代而不衰。”

    “你很聪明,那应该能猜到我的目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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