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型的答案,她其实更希望能单身。

    究其原因,是前些日子才真切意识到的,她对这个时空仍欠缺了些归宿感。

    也难怪,无父母,无亲眷,无熟悉的闺蜜好友,甚至连憎恨的人都不在,天地苍茫,孑然一身,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就来了。

    哪怕她热爱生命,一直在危险中挣扎求存,但此乃一种本能。

    这种情况下,她希望自己能当一辈子的单身贵族。

    可惜魏景并不同意的,她稍露一点端倪,他就十分警惕,步步紧逼。

    说到魏景,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接纳了人,二人有同生共死一路扶持的情谊,这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无人能取代的。

    可这也不妨碍她更喜欢独身呀。

    很可惜对方态度太坚决,不和他做夫妻,那大概只能不管不顾悄然离开了。

    邵箐很珍惜这个唯一的同伴的,她并不乐意伤害他,况且这世道甚乱,她一个独身女子,还年轻貌美,贸贸然能往哪里去?

    本来吧,先前她理想中的展望是和魏景商量妥当,她继续在平陶生活,看在旧日情谊有他照应,必能安生。

    可惜如今这路完全走不通,邵箐面前只有两条道,一左一右,没有一点回旋余地,而且必须得走。

    她搁下手中的笔,长叹一声,单手支着下颌,透过槛窗往外看去。

    假山湖石,流水潺潺,水车缓缓转动,莲缸里几点粉红探出头来,点缀了这个夏末的县衙后院。

    魏景动作很迅速,花木匠当天就来了,几天时间就把小花园整理妥当,果然很有野趣。

    他还说,过两天修整屋舍的匠人也要来了,届时和她搬到前面去暂住,等修整好再搬回来。

    “唉。”

    “夫人?”

    邵箐刚又叹了口气,就听见王弥的声音,回头一看,对方捧着茶盘,其上一个白瓷小盅,正笑盈盈缓步而来。

    白瓷盅放下,她一看,原来是甜汤。

    “晾了有一会了,正合适喝呢。”

    王弥在隔壁坐下,笑说两句,看邵箐执起调羹,忽想起一事,连忙问“夫人,那日女户的事……”

    魏景那日面沉如水携了邵箐去,她胆战心惊忧心了半天,不过正房隐隐传来争执不过一阵,须臾就安静了下来,次日魏邵二人相处如常,她才放下心来。

    立女户,邵箐倒说得很肯定,但魏景的反应却不大对头,所以王弥也没和夫君说,打算先和邵箐确认再说。

    不过这几日王弥的小女儿阿壁生了病,她忙着照顾,拖到今天才得空闲来询问。

    “女户?”

    这个敏感事邵箐现在可不敢做,只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王嫂子,女户多么?如今这世道,独身女子顶门立户,只怕很不容易吧?”

    “哪里只是不容易?”

    王弥摇摇头,叹道“世道多艰,寻常男子立身且不易,更何况女子?”

    “老妪、体貌不健全者犹自可,寻常女户,不过风中浮萍罢了。”

    男尊女卑,可不是说说便罢,吏治清明时,女子支应门庭尚且不易,更何况如今?

    若以为孙综屈乾之流不过偶然,那就大错特错了。大楚朝经历了数代昏君,吏治入根,豪强污吏比比皆是,从上到下浊风成流。

    益州还好些,偏安一隅。中原瘟疫天灾频频,百姓贫苦难以生存,民乱一直时有爆发。这样的大环境,一个独身女子要如何能生存?

    你说总有安定的地方吧?毕竟这般大大小小的城池,不是乱民可以轻易攻进去的。

    是这样的没错,但豪强污吏、市井恶霸处处都是,一个独身女子,尤其模样周正些的,必然逃脱不了被霸占的命运。

    若没个依仗靠山,地痞赖汉白日就敢翻围墙信不信?更有不幸者,未必不会沦为暗娼。

    王弥摇了摇头“我父祖早亡,随母亲投奔亲眷,一路蓬头垢面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她出身其实比寇玄好多了,可惜家道中落罢了,所以这类事情知晓得很多。不要以为身份高些就无妨,没权没势,连手里的钱财都无法保住,不寻靠山是不行的。

    她母亲不愿意,匆匆卷了些细软携女往益州而来。

    “那你悄悄走了,你母亲呢?”

    “早年已病故了。”

    王弥有些伤感,须臾笑笑“只她老人家是含笑而终的。”

    虽波折极多,后续生活贫苦,但好歹给女儿选了个靠谱的归宿。

    “如今世道不易,良人难觅,夫人是真真生得好命,得了主公这般男子为夫婿,必好生珍重才是。”

    身份虽发生大转变,但邵箐待寇家人的态度一直没有改变,王弥心中感激,话到最后,感叹之余又多嘴劝了一句。

    “良人难觅么?”

    在这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年月,如魏景这般珍重妻子确实恐再难寻觅了,王弥劝珍重才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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