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情绪异常低落, 整个人像冬日雪原上的月光一样惨白。

    她爸妈没死, 但父亲嫖赌, 母亲吸毒。

    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他们已经死了呢。

    舒白比谁都更清楚,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当明星。

    她自卑到尘埃里,甚至于非常恐惧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而且,她的尘埃是永远不可能开出花来的。

    但她的母亲没日没夜地吸食毒品,再也不会有什么职业的薪资能支撑起药物的高昂费用。

    她思想简单, 只看见明星的人前风光、挥金如土,就不管不顾地把舒白往艺路上送。

    舒白从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人生会是这样的,但面对这些与生俱来的厄运种种, 她身心俱疲,束手无策。

    命运的脚镣死死地拴住了她的脚踝, 不留情面地把她往深渊里拽。

    当她终于肯摈弃执念、放下身段, 去换取那些对她现阶段而言尤为重要的价值,却没想到一念之间不仅失去了所有,而且什么也没有得到。

    东窗事发后,刘佩没有再来找她。

    刘佩连一个道歉、一声安慰都没有。

    刘佩也没有告诉过她,本来, 这就是一件高风险的事情。

    这次,舒白是真的想放弃了。

    **

    两个星期以来,迟樱马不停蹄地在各大试镜地点间辗转奔波。每天回到家时, 身子骨累得都快要散架了。

    整日穿着高跟鞋的缘故, 脚后跟也肿起了水泡。却因为没有缓和的时间, 与鞋带贴合一处的淤痕已经由粉红变得青紫,面目可憎,阵阵疼痛钻心。

    但她依然会撑起明媚的笑容。

    迟樱不会忘记周二试镜那天,迟澄只因为她一个悲情的妆容,就皱得和苦瓜一样的小脸。

    撞进那样一双清澈明净、却写满担忧的眼睛里,她的心都会像刀绞般疼痛。

    《刺己》复试结束的第二天,便是迟樱约定和顾远琛签订合同的时间。

    顾远琛的工作室光线敞亮,干净质朴。

    不如她想象中艺术家所固有的深沉,反倒是让人舒心的明净。

    其实,迟樱这些日子以来的绝大多数试戏都石沉大海。

    一没名气,二没经历,三没人脉,四没签约,仅凭宋青峰的一句推荐,想在娱乐圈立足,好像是无稽之谈。

    但哪怕这个世界上仍然存在那么一丝公平,对她而言也都是好的。

    那意味着,一个演员在狭缝中也依然有生存的希望。

    就像顾远琛的存在。

    迟樱是发自内心地感恩他。

    她轻轻叩响了门,敬畏道,“顾导。”

    “进来。”

    顾远琛抬起眼睛,眸光微动。

    “试镜那天,你失误了。”

    迟樱垂了垂眸,“是。”

    顾远琛那日清楚地看见,迟樱陷在了自己的情绪里。

    那种灰色让他心惊。

    顾远琛几乎是笃定了,迟樱一定拥有着比寻常人更深刻的经历。

    再加上她出色的外表和仪态,他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她的失态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灵气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

    他如获至宝。

    所以,顾远琛和编剧一起对剧本进行了修改——

    他们给迟樱增加了近乎十倍的戏份。

    顾远琛淡淡地“嗯”了一声,把剧本和合同一并推给她。

    迟樱认真地翻看手中的资料。

    电影名为《绿阳》,故事里记叙了一个革命抗战时期,大山深处的平凡小人物们以他们独特的姿态深刻地作用于历史进程的故事。

    而迟樱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哑巴。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试镜的时候,题目全部都是眼神戏了。

    对于不能发声的哑巴而言,充沛的内心活动,绝大多数都体现在眼睛里。

    再翻下去。

    她的戏份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不是她以为的区区几个镜头,而几乎是贯穿了整个电影情节的始终。

    甚至还有和主演搭戏的片段。

    大概十天可以拍完。

    迟樱看得很认真。

    静谧的空气中,只有时不时传出的纸页翻动的声响。

    她温柔的碎发轻轻地垂落在耳畔,愈发衬托出姣好的脸庞白净无瑕。

    顾远琛凝视着她,问道,“明天需要去外地取景拍摄,时间上有没有问题?”

    顾远琛的声线清越俊朗。他虽名望颇高,但其实是一个很年轻的导演。

    迟樱的大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迟澄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眼眸迅速黯了黯,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没问题。”

    她真诚道,“谢谢您,愿意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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