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少年的相貌实在太过普通, 蔺羽在脑海中搜寻许久, 竟是一分印象也无。倒是谢虚这个名字并不常见, 蔺羽能肯定自己未接触过。

    汗水自掌心间渗出来,蔺羽紧紧捏着方向盘, 还是那副严正到古板的模样,偏偏语气有些可怜得似带着讨饶般:“谢少爷不要说笑了。”

    后视镜中映出的少年眉眼冷淡, 谢虚微微偏头,低应了一声。他不再开口,目光落在车窗外极速掠过的建筑物上。

    蔺羽看着黑发少年微侧头的模样, 心底突然软了一下, 竟是能理解到老祖选择这少年的缘由了。

    蔺家业大,除了是天师世家中的顶流外,关于俗世中的产业也打理得蒸蒸日上, 因此主宅中虽然只住了蔺家嫡系一脉,人丁稀少,却修建的莫名气派。

    还有些蔺家分家弟子, 惴惴不安地从居所中赶来,只为了看那老祖情人一面,混个面熟。不说有什么隐含的好处, 只要日后不要得罪人便好, 也能藉由此窥探出老祖挑人的喜好。

    只是有那心机深沉的蔺羽拦着, 许多人都只能从延伸出的支道上遥遥地望上一眼——

    那人是个少年人, 五官隔远看着只能算作清秀, 倒是他肤色极白, 单薄的衬衫将少年腰身勾得修长,一看便是能勾起蔺老祖这种强大天师怜惜的类型。只是要说多么的绝色……能令蔺老祖那尊神佛都动心的绝色,还是差了些味道。

    原来老祖挑人是这个口味的?一时这些分家天师都起了往老祖床上送暖床人的心思。

    在发现少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般绝艷时,落在谢虚身上的目光略显放肆了起来。这样的打量,谢虚哪怕是个痴人也该发觉了,何况他的五感十分灵敏,只是少年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从容,半点没有那些天师臆想里的不安。

    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分家天师们暗自警惕,却不知谢虚只当是他恶鬼的实体被这些天师看破了,才受到如此多的关注。

    ……

    老祖所居的院落僻静,风水极佳。

    白袍天师端坐在轮椅上,面前摆着一桌星位棋盘,摆位玄妙无比,若是让别的天师前来参透,定会大声感叹一句精妙。

    只是走进院落的两人,一名是浑不在意的恶鬼,一名是恭敬的暂代家主。蔺羽始终垂着头,只管将谢虚引到老祖面前,自己连抬头看老祖的勇气都无,生怕僭越了。

    打磨的光滑的白玉棋子不经意间落下,发出清脆声响,跌落在棋盒中。

    蔺羽叫蔺谌许的动作吓得微怔——上一次老祖跌落棋子时,似乎是某家作法导致阴山大破,旱魃现世,在酿成大错前被蔺老祖一件灵器夷平阴山,但后遗症深远,直到现在仍未完全清除。蔺羽脸色越想越苍白,他上前一步恭敬问道:“弟子愚钝,请老祖明示,是有什么灾祸现世?”

    蔺谌许:“……”

    蔺羽肃容道:“哪怕艰险,弟子也将万死不辞,以全太平!”

    蔺谌许也不好说是见着谢虚一时心情激荡,刻意摔棋子引起他的注意,没想到谢虚没什么反应,倒引得别的中年老男人严阵以待,此时只好一脸漠然道:“手滑。”

    蔺羽有些晕乎:“……”

    这不可能是老祖!

    蔺羽宛如信念崩塌的表情太过夸张,谢虚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蔺谌许锋利的一眼眺过去时,发现谢虚正望着他微微勾唇,那双黑色瞳孔如同由上好黑玉雕刻而成,满是天道偏爱而成的惑人。

    虽容貌平平无奇,远不如他魂体时的艷丽,却也能入眼的好看。

    蔺谌许不过是低头之间,便心思百转千回。那股恼怒也消了下去,轻哼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滤镜太重了些。

    黑发恶鬼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总觉得现在的蔺谌许与之前又有些不一样了。

    而他原以为蔺谌许会直接戳破他为恶鬼的事,却只见那满面漠然的老祖与蔺羽道:“你先下去。”

    蔺羽也有一些尴尬,请退后,便只剩谢虚与蔺谌许两人。

    谢虚先前便不怕他,现在有了人身为实体更是如此。蔺谌许勇不能时时拘束着他,至少现在是这样。

    谢虚望着白袍天师道:“既然蔺老祖给我挑了这副枉死之人的身躯,应当知道我需帮其消除怨气。”

    “自然。”白袍天师瞥他一眼,飞快垂下眼睛,一双修长手指合在一处,显得十分冷静生疏。

    要解决这么一个少年的怨气也的确容易,蔺谌许那句“我帮你处理”还未说出口,便见那恶鬼突然凑近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便不能待在老祖身旁,要去消除这具身体的怨气。只是怨气清除后的收尾有些麻烦,若牵扯到其他天师世家……”

    少年的脸颊过于消瘦,不大符合时下审美,但蔺谌许却是心脏莫名急促跳了起来,听谢虚补完后半句话——“我毕竟也是老祖的鬼,想必老祖会帮我善后吧?”

    蔺谌许觉得心间像炸开一团烟花。

    这恶鬼未免、未免也太会讨人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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