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长手一抖, 尖锐的笔锋扎进了肉里, 声音嘶哑地问道:“蔺、天师世家蔺家?那、那是哪个谌许?”

    天师界高层皆知那位老祖的姓名,却少有人敢大逆不道地喊出那三个字,都是以“老祖”作为敬称。用“蔺谌许”三个字来招摇撞骗的可能性,似乎与老祖亲身前来刑司分部的可能性一样微小。

    身着雪鹤缎的男人虽坐在轮椅上,气势却分毫不弱旁人,他微阖着眼,指腹轻轻敲在扶手上:“我却不知除我之外,蔺家还有谁……也叫蔺谌许了。”

    司长一下丢了笔, 掀开长袍单膝跪在地面上,脊背深深地弯下去, 好似上面压着千钧重担, 连他的身子都微微颤抖。那张脸埋在大半的阴影中,满是恐惧:“蔺、蔺老祖。”

    只这三个字, 便足以让人骇破胆。

    汪行已经是耐不住那满腔的畏惧,先一步起身反唇相讥。以他的地位, 还并不知司长口中的蔺老祖是谁,只猜测到应当是天师界某高衔天师才对:“我看你好大的胆子!先是做这幅打扮,又借用其他天师的名声,只为了保下一个凶手——便撒出这种弥天大谎。”汪行现下脸色十分苍白,冷汗如瀑。但他牢牢盯着蔺谌许,试图从白袍天师脸上寻出些心虚的破绽, 好证明自己的话是正确的。

    喉咙中仿佛摆置着砂纸, 让汪行每一句话都被磨得沙哑无比。

    “你好大的胆量。”他咬牙重复道。

    蔺谌许果真皱了眉。

    他那双惯常用来画符、十分修长的手, 盖在了谢虚的手背上,竟将少年的手指皆掩盖住了。冰凉的温度渡过来,在谢虚骤然被冰了一下,皱着眉准备抽手时,却被蔺谌许紧握住了。

    黑发少年微侧首,却见到蔺老祖颦着眉头,极认真地侧头问他:“他们冤枉你是凶手?”

    那一瞬间谢虚好似从蔺谌许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胸腔仿佛被一团温水浸泡,神情不自知的柔软了些。他一时忘了抽手,也忘记反驳那并非冤枉,只低低应了一声:“嗯。”

    蔺谌许道:“那我要好好计较一下了。”他坐正身子,重新面向黑袍司长和汪行,眉眼中全是让人心悸的冷淡,与面对谢虚时的温情半点挨不上边。

    谢虚回过神来,望着蔺谌许强硬放上来的手:“……”

    没等黑袍司长细想“计较”这两字的含义,司长副手又是额头淌汗,十分焦急地走了进来。他的唇部发白,神情有些许无措:“刑司长老说……要前来。”

    天师刑司独立于天师世家,又不是完全超脱于天师世家,它的实权是由十二位长老掌握的。长老们轻易不出手,所以在听见属下惶急的禀报时,黑袍司长仿佛头部被重重锤了一记,目光甚至不敢再往谢虚处偏移。

    ——长老会来这么一个小刑司,从某种层面上,已经论证了面前白袍天师的真实身份了。

    最不可能出山的人已经走到面前了,何况于刑司长老。

    司长的脸有些僵硬,但还是极力镇定地问道:“是那位长老来了?”

    副司长的脸比他更僵,像是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般:“全、全都来了。”

    这是赶上什么时候了?

    汪行在那瞬间懵了一刻,他虽然在天师世家中有两分薄面,但还不到可以接触刑司真正掌权人的地步,一时想的便是:“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司长紧绷的唇比哭还要难看,他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汪行,摇头道:“你不能走。”

    蔺谌许神情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他也的确没有必要惊讶,蔺谌许轻轻捏了谢虚的手指一下,目光淡淡落在前方:“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蔺老祖说这句时,都未曾偏眼看一下谢虚,偏偏耳廓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淡红。

    ……

    刑司十二长老年纪颇长,依他们在天师界的地位,少有能劳动到他们的地方。

    但是在蔺老祖的传召面前,便是这些身居高位已久的长老们也不敢懈怠。

    能接触蔺老祖这位天师界传说,长老们先是觉得十分荣幸,但发现只是让他们去个平日根本不关注的天师刑司分部时,又觉得有些莫名。

    能劳烦蔺老祖出手的事,当然都是能动摇天师界根基的大事,刑司长老们在路上卜算了一卦,觉得那刑司分部果然有古怪,说不定里面的天师都被恶鬼套了皮囊,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阴魂对刑司的侵略,好在被蔺老祖及时镇压。

    他们的神情由一开始的兴奋变为严肃,甚至满身冷汗,思考在老祖面前应当用什么说辞推卸责任才好。

    直到到了那个不算宽敞、权限极低的分辖刑司内时,长老们看见了平日高高在上的蔺老祖就坐在刑司软椅上,手……还牵着一个少年。

    身旁惯常带的两个傀儡童子也未在两侧,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普通天师一般。

    刑司长老们在那一瞬间甚至怀疑起了面前人的身份真实性,只是被蔺谌许目光轻轻一扫,那威势差点压得他们跪下来,长老们这才恢复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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