翃也曾代理六宫之事,那会儿这里还不叫放鹿宫,唤作瑞徵宫,原本摆放了些乐工器械,当时也无人居住,如今再回,房舍虽是依旧,内里陈设却大不同,也不知是何时修缮妥当的。

    绿云冬月等因为第一次进宫,格外激动,她们两人因是近侍弟子,便两人同居一室,才放下行李等,便迫不及待地出来看光景。

    本来也想来看看薛翃的房间,只是还未到门口便见房门已经关了。

    冬月小声说道:“师姐,你看小师姑,到了皇宫里也是这样独门独处的,又一个人把自己关了起来。难道她对这皇宫一点都不好奇?”

    绿云说道:“你管的忒宽,走,咱们到外头看看去。”

    虽然都在放鹿宫,但女弟子们住的是西园,男弟子们却在东厢,当即两人兴兴头头往外,不料才出远门,却给一个管事弟子拦住,说道:“绿云师姐,师父先前曾吩咐过,皇宫之地不比别处,我们虽是方外之人,但既然入世,就该遵循俗世的规矩,可千万不要乱走乱逛的,若是坏了师门清誉,门规不饶的。”

    绿云跟冬月都觉着扫兴,绿云便笑道:“知道,我们不四处走,只在门口看一看总不会有事吧?”

    管事弟子说道:“那倒是无妨,只是且记得咱们是修行之人,举止定要端庄些才是。”

    冬月趁着那管事弟子不留意,便向着绿云吐了吐舌头。两人出了放鹿宫的宫门,却见宫道狭长,红色的宫墙绵延往前,前方又是一道门扇,再往外看,好像无边无际。

    绿云道:“倒是不能不听他的话,咱们初来乍到,如果贸然往外溜达,只怕迷了路不知怎么回来呢。”

    冬月却悄悄地问:“师姐,你说那些娘娘们……皇上,都住在哪里?离咱们这里远不远?”

    绿云道:“皇上甚是推崇咱们师父,必然不舍得把师父安排的离他太远,所以我想,这里距离皇上的住处应该不至于很远。”

    冬月道:“先前师父去见皇上,我还以为会跟着一睹皇上真容呢,没想到轮不到咱们去,那你说以后咱们有没有可能见到皇上?”

    绿云笑道:“你想怎么样?年纪小小的,花花心肠却多。”

    冬月道:“我只是好奇皇上长的什么样嘛,难道师姐一点也不好奇?”

    绿云看向宫道尽头,依稀看到几个人影正走了出来,绿云便微微一笑道:“要是有缘法的,自然会水到渠成,何必强求,好了,咱们回去吧,别叫人瞧见咱们在这里探头探脑的,说咱们没见过世面,也损了师父的颜面。”

    于是两人忙又抽身回到宫内,退回了西园,在经过薛翃门口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斜照过来,将她紧闭的房门照的光影陆离,冬月蹑手蹑脚走近了,趴在门口听了听,里头毫无动静,若不是知道小师姑在内,必以为是无人的。

    绿云皱眉点了她一下,冬月才忙又跳下台阶,两人飞快回到自己屋内去了。

    且说薛翃在房中,仍按照习惯盘膝打坐。

    心底,俞莲臣那受刑过后的样貌挥之不去,熟悉的血腥气在薛翃的鼻端跟心肺中徘徊周转,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往日那个她曾经受过的血腥地狱。

    俞莲臣为何而反叛,薛翃想:除了是替薛家之人不忿,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以为自己的家人已经尽死,没想到在进京的第一日就能遇见俞莲臣,这只怕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天意在告诉她,她这一次回京,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定要救俞莲臣,就算盘膝静坐,薛翃仍不禁拧紧了眉心。

    让薛翃没想到的是,当时在长街之上,陶玄玉的反应。

    本来薛翃以为面对自己近似莽撞唐突的举止,陶玄玉就算不会震惊恼怒,至少也会流露出一点点意外。

    薛翃甚至打定了主意,就算陶玄玉斥责自己,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阻止俞莲臣死。

    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下,陶玄玉居然自然而然地跟她演了那处戏,并且不由分说地阻止了俞莲臣给斩首。

    他的表现里没有一点点意外跟猝不及防。

    只是在重新启程往皇宫来的路上,她跟随在陶玄玉的法驾之侧,两个人隔着一层薄纱,进行了一番无第三人知晓的对话。

    那时候陶玄玉问道:“你方才在干什么?”

    薛翃道:“师兄,我不能让他死。”

    “给我一个理由。”

    “这人是我的、旧识。”

    “当初你离京的时候只有八岁,他当时、大概也已二三十岁了吧,你可别说,你跟他是‘忘年之交’。”

    其实如果倒回高如雪八岁的时候,也就是九年前,俞莲臣也不过是十五岁而已,大概是因为受刑,胡子头发都乱蓬蓬的,导致陶玄玉以为俞莲臣已经三四十岁了。

    薛翃说道:“师兄,你是修道人,该知道世间的缘分,不能以身份、年纪拘束而论。”

    陶玄玉沉默。

    这倒的确是——如果按年纪来说,他本不该有这位“小师妹”,他的大弟子萧西华还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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