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

    董府门口停放三辆板车,前两辆各栓紧一口棺材,后一辆上绑满大大小小的箱子,箱子都是从暗室里搬出来的,灰尘尽数被擦去,里面塞的全是唱戏的家伙。

    红袖街每一户人家都相隔很远,此时睡醒的没几个,看不见府门口的阵仗。就算醒着他们也看不见,毕竟这家办起丧事来他们都没有察觉。

    元霁月带着董满满出来时街上的人只有两个车夫,身强力壮的他们坐在车前,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

    刘伯不在。

    从府里陆陆续续出来几个面熟的丫头们,细软背在身上,她们都被遣散了,领着翻了好几倍的工钱离开董家,心里盘算接下来的去处。出来前都换上了自己的衣裳,好歹顾念旧主刚过世,没穿鲜亮的颜色。

    或往左走,或往右走,全都散了。

    刘伯确定府里人都走光了,把五十多间房全部上锁,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关上大门,他端起因要锁门被放在地上的一盆花,与其说是一盆花,倒不如说是一盆花枝,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萧条的枝干上还顶着两片绿叶,绿叶中围着一朵花,由七片花瓣叠成的一朵孤零零的小黄花,赫然是被移栽到盆里种养的迎春花。

    这应该就是董满满的原形。

    刘伯走下两节台阶,见元霁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花,又扭头看着董满满,明显是看出来了。他把花盆往上捧了捧,走近两人“仙师好眼力,这就看出来了。”

    当然能看出来。

    她之所以一早就猜出董满满是花妖,自然是因为她的师弟就是个花妖,日日相处自然对花妖的气息尤为熟悉。她师尊以师弟为例和她讲解此类妖怪,说千百种妖怪里唯有花妖特殊,他们眉宇间蕴含正气,妖气轻到常人难以察觉,除他们同类之外,非修为高深的人是一定无法察觉的。

    刘伯这么小心地捧着的花,她难免会多看一眼。一看就门清,能开在九月里的迎春花,联想到董满满,还不够明显吗。

    真不愧是修炼成人形的花,不用考虑花季一说。

    她轻柔地碰了碰绿叶子,以指尖送出一个“化”字符咒,符化为一团光包裹住叶中的迎春花,托着它离开枝干,在光团里打着旋转。她以指绕着光团,将它绕到董满满的面前,在他眨巴眨巴的注视里一下点在他眉心。

    落在他眉间变成一朵看得见摸不着的花,像是被用丹青画上去的一样,是淡淡的金色。

    妖怪的原形是不能受到损坏的,不然他们自身也会遭到伤害,甚至灭亡,她们要走肯定要带走董满满的原形。在花盆里继续养着,不如和她师弟一样融在身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再安全不过了,还方便。

    法子是她师尊想到的。

    “这法子巧也不用每日盯着他,生怕水浇得不妥,让他旱了还是涝了。”

    刘伯笑着,没有扔掉花盆,反而更往怀里抱了抱。

    董满满的原形长在府里一条河边上,满满的迎春花枝上只开了这一朵。他们养了董满满后对着花枝发愁,再无知也晓得董满满和迎春花是一体的,肯定不能放任他原形在外头风吹日晒。

    小心地把花枝刨出来,移栽到花盆里精心养着,他上了年纪就爱养些花花草草,是花了功夫在上头的,怕年轻人养不好,就放在自己房里。

    天天比养孩子还精细。

    这下倒好,他不用担心带到望舒宗能不能养好这花。

    剩下的枝叶他还要带走做个念想。

    谁知再见是何年。

    握住董满满的手,他语重心长地说“满满要听仙师的话,知道吗仙师从今往后就是你师父了,你要孝敬她,不能惹她生气”

    他们和元霁月算是有一段渊源,元霁月这次出手相助让他感激不尽,她破格收董满满为徒,董圆圆放心,他也放心。

    但孩子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会想太多,和送去白虎堂可不同,隔了几条街而已,算到底在一座城里。这次望舒宗和桂香城相隔太远,他怕董满满孤立无援,怕他受委屈,少不了要交代几句。

    “满满知道。”董满满在元霁月怀里直起身,搂住他的脖子,蹭掉眼泪,“刘伯要照顾好自己,满满会担心的。”

    刘伯连道几声“好”,拍抚着他的背,实在是舍不得啊。

    他又诚恳地对元霁月说“这孩子要是做错什么事儿,您是师父,该罚就罚,可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别吓着他”

    元霁月笑着“我会照顾好他的,您把心放回肚子里。”

    “唉满满那天问我仙师都喜欢吃什么,仙师保护他大哥,他要谢谢仙师。”刘伯谈起那天,“我就想仙师可能对我们的一绝感兴趣,就跟他说仙师可能爱吃桂蜜汤圆。”

    “如此说来,我能吃上这碗汤圆还是靠满满呢。”

    董满满现在的姿势太别扭,话说还长,刘伯就把他扶了起来,才继续说“可叹啊,都说洛阳城中无桂花,老头我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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