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长到了十五岁,渐渐出落成一个少女了。可惜我不是美少女,我的容貌大部分继承了我母亲,最多只能算中人之姿。

    我母亲总是对我说:女人关键不是要漂亮,而是要聪明。然后就把她和李氏的事例拿出来作为最强有力的论据。和美女兼才女的李氏在丈夫争夺战中大获全胜,是母亲永远的骄傲,每次一说起来,必眉飞色舞。

    母亲的乐观和斗志深深感染了我,让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我,宰相之女,家世显赫,天资聪颖,难道还愁找不到一个好丈夫吗?

    这种自信在我遇到他的时候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打击,但我很快就告诉自己:不要紧,我虽然不是大美女,可我有别的女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我有强大的外戚势力,有智慧的头脑,我可以把他推上皇帝的宝座,然后辅佐他成为最英明的君主。娶妻当娶贤,齐宣王还娶了其丑无比的无盐呢,我的长相比无盐还是强很多吧,至少还没有丑到名扬天下的地步。

    这个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齐王司马攸。他正好也被封为齐王,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旨意。他是齐王,我是无盐!我们是千百年前的爱侣又重临凡世,好给这激情人间再添一段佳话。

    见到他是在我外公七十岁的寿宴上。我外公城阳太守郭配,这时候已经致仕回京,住在最靠近皇宫的戚里。

    戚里,顾名思义,就是皇亲国戚们住的地方。我外公家与司马皇家也是沾着亲的,不然当初我那个善于钻营的父亲不会迎娶我的母亲。

    那天母亲领着我和贾午去给外公拜寿的时候,我原本是意兴阑珊的。年年拜寿,有什么好拜的。那些公子哥儿,一个个浅薄得要死,只会围着那些徒有其表的女孩转,把我当成透明人。他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可母亲对我说,这次不同,这次是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应该可以见到很多平时见不到的贵客。我母亲是个最擅长交际的人,这种场合她是决不会放过的。她总是利用一切机会为我父亲拉关系,也总是利用一切关系向上流社会推荐我。

    可惜我母亲不遗余力地推荐了好几年了,还是没有一家贵族子弟为我向我父亲提亲。倒是李氏的那两个女儿,我同父异母的姐姐贾荃和贾浚,都已经快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她们今年一个十八,一个十七,本来都该许人了,我父亲却挑得很,挑了好多年都没看中一个。不是嫌这个长相差了,就是嫌那个人品差了。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他真正嫌的是人家的门第差了。如果是个皇族子弟,就算长得像只猩猩只怕他也忙不跌地答应了。

    是的,他心里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的女儿,是要嫁给皇族的。最好他的四个女儿分别嫁给四个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王子,这样,他就万无一失了,将来不管谁当皇帝他都是当然的国丈。

    据说他曾打算把那两个女儿中的一个嫁给傻太子司马衷。李氏知道后,托人传话过来说,如果他敢这么做,她就立刻一头撞死在相府门前。为了女儿的幸福,装了半辈子淑女的李氏也变泼妇了,我父亲只好作罢。

    其实荃和浚在年龄上也和傻太子不合适,傻太子比我还小一岁,今年才十四。他不过仗着母亲是皇后才就被封为了太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痴傻越发明显了,而且没有丝毫变聪明的迹象。据说皇上早就对他失望了。万里江山、祖宗社稷,怎么能交给一个白痴打理?他被废掉是迟早的事,这已是群臣心中公开的秘密了。所以,嫁给傻太子,最后可能什么都捞不到,只落得跟他一起被废黜。

    要论起年龄,我家的女儿就我和我妹妹贾午跟他还配一点,我比他大了一岁,我妹妹比他小两岁。可是这种话我父亲怎么敢跟我母亲讲呢?除非他不想活了。

    见到齐王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婚事有着落了。我父亲不是希望我们都嫁给皇族子弟吗?那我就嫁给齐王好了。

    一见到他我就想,难怪他父亲司马昭当年特别宠爱他的,谁见了他能不由衷地喜欢呢?他就像温润的玉石,又像优雅的清风,他走过的地方,鸟语花香;他轻轻一笑,大地回春。

    看到他,我就恨我父亲,当年为什么不辅佐他?为什么不让他成为万乘之尊?他本应是万王之王,受众生膜拜,受万众景仰。

    但同时我又感激我父亲,没有让他成为拥有六宫粉黛的皇上,而是还没有迎娶王妃的未婚王子。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齐王。嘴里喃喃地念着: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我的贴身丫鬟小翠在旁边好笑地看着我说:“小姐,你在神神叨叨地念什么?还有,把你的口水擦一下啦,以后出去千万别告诉人家你是我的主子。”

    “小翠,今天回去以后自己顶块瓦片到院子里跪着去。”

    “你以为我是老爷啊,喜欢这个调调。”小翠白了我一眼,又作势拿出手绢来要给我擦嘴,被我一巴掌呼开了。

    没办法,有那样一个娘做表率,我们宰相府出来的人都是属于野人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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