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风歇。

    当破开阴云的第一道夕阳落在朱雀街时,那深深压迫某些人心头的压抑和恐惧终于逐渐散去,大周四十二年,这位千古一绝的女帝再次用她铁血的手腕告诉整个江湖,俗世武夫修行再高,也高不过朝廷的统治,没有谁能不朽,昔日大唐那些寻仙问道的先帝们,到头来终究还是一抔黄土,就算这位一剑出蜀、神游八千里的老匹夫,也不过给这个寂寞的江湖留下一个还算惊艳的背影,可惜如那西天的余晖,不过是片刻的弥留。

    偌大的朱雀街上,两侧各家府邸的院门依旧紧紧闭着,门外石狮雄奇,却又那样的寂静幽然。

    除却那些老旧的勋贵依旧留在西都长安之外,朝中新晋的官员大多都落户此处,只是眼前门可罗雀的模样,哪有外面流传的那样掌握着帝国的大半命脉的繁华景象,不难想象,凭这些人在洛京的势力,只怕那场惊天一战还未开始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遍了这里,只是不管是新党还是旧党,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但沉默不代表没有动作,当那位衣衫邋遢的老头走入这条街道的那一刻起,暗中便跟随着无数道身影,只是那些人都远远的跟着,并没有选择出手,或者说不敢出手。

    这些隐藏在暗中的高手,多是奉命而来,主家也大多在这朱雀街中,或许还有歆慕昔日那位风流剑客的江湖后辈,想要看一眼心中崇拜的人,诗酒也好,剑道也好,终究越不过李白这座巍然大山,只是眼前这落魄邋遢的形象落入旁人眼中,难免会有些失望,被他方才三剑逼退武兆的无敌姿态而点燃的豪情也随之消退几分。

    江湖呐,从来都是这样不近人情,见不得美人迟暮,见不得英雄白头。

    一身粗麻袍子的老头脚踩着双不知哪里寻来的麻鞋,手里提着一个酒葫,漫无目的走在朱雀街上,目光落在远处的府邸之上,偶尔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甲子岁月过去,有些东西还是不曾变过呐。

    老头下意识的举起酒葫,却是空空如也,摇了摇头,到这个时候,又有点想喝酒了。

    抬头看去,远处走来一个年轻的道士,生的眉清目秀,手里提着一物,见李老头目光投来,有些紧张,似乎还有些欣喜,眼中难掩崇拜之色,稽了一礼说道:“我家师父让我给李老前辈送些酒过来。”

    说完将手中之物递上前去。

    李老头接过酒坛,掀开盖布,眉头一挑,忽然仰首豪迈饮下一口,酒水沾湿花白胡须,只听他半晌眯眼叹了句:“好酒!”

    小道士闻言顿时眉开眼笑,也眯眼跟着一起嗅了嗅。

    李老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怎么,孙思邈那老头还不许你饮酒?”

    小道士摸了摸脑袋,讷讷说道:“师父说纵酒伤肝。”

    李老头闻言笑了笑说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道士却忽然醒悟道:“老前辈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谁的?”

    李老头扬了扬手中那坛香醇的老酒,仰首灌了一口,轻声说道:“除了昔日那几人,谁还记得老夫当初来京都面圣时,和皇帝要的便是这坛黄酒?”

    小道士闻言嗯了声,也听不太懂,就装作懂了般道:“皇帝啊。”

    李白笑了笑:“比起武兆这位女帝来,当初大唐那几位皇帝可要仁善多了,若无他们的功劳苦劳,岂会有今日万邦来朝的盛况。”

    小道士对朝中之事更是全然不懂了,又想起师父说起过这位老前辈当初名动京华的旧事,不免遐想翩翩。

    李老头边走边说,当真有几分对酒当歌的洒脱姿态,只是此时心境早已不同往日,诗到嘴边却又笑着停下,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小道士恭敬说道:“顾晗清。”

    李老头闻言微微一愣,问道:“江南顾家?”

    小道士微微点头,不知为何,觉得眼前的老人看他时,眼神比方才又亲切了几分。

    “陪我走走?”

    李老头目光落在远处空荡荡的街道上,轻声说道。

    小道士啊了一声,忽然惊醒道:“好。”

    夕阳余晖,一老一少两个人走在街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背影,这条路李老头年轻的时候走过很多次,熟悉到闭眼都能说出哪家门前石狮的各异形态,李老头来到一处老旧的府邸前,与那小道士一同站在门外,看着那锈迹斑驳的门环,沉默良久,忽然问道:“顾元庆是你什么人?”

    小道士轻声道:“是我爷爷。”

    李老头闻言恍惚,轻笑着摇头道:“当初的毛头小子,倒也子孙满堂了。”

    小道士好奇道:“你认识我爷爷?”

    李老头轻声道:“何止认识,昔日游历江湖时,路过江南时,便是顾家那位「小龙图」亲自招待的,若非当时家中长老极力劝阻,他怕也会随我们一道游离去了,只是后来就不曾见过了。”

    “爷爷三年前就过世了。”

    李老头闻言又是一阵沉默,轻声说道:“老夫此生事事争先,唯独此事落于人后了。”

    “江南顾家也算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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