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以来,江湖再变,庙堂依旧,大唐还是那个大唐,无论金銮殿中坐着的那位姓李还是姓武,对寻常百姓来说,都依旧变得无关紧要,说到底都是那一家人的天下,当年纵横西域的无敌铁军,随着一代军神的陨落,至此也变得一蹶不振,虽时隔多年,却再也难出一位如李青那般的人物,中原也好,西域也罢,双方之间都迈入了一个相对长久的平和期,而在可见的未来里,这样的平和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某个时势造英雄,亦或是英雄造时事。

    时隔多年,也再不会有人觉得当今圣上平庸无能,事实证明,那些曾经这么认为的人,最终都随那些闲言碎语一同消散在了风中,而真正活到最后的,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比如大儒神公堇,比如宰执张岩宁,再比如当今圣上……·

    没有人知道当初那个夜晚,女帝的结局如何,就像没有人知道,一个从出生就不被看好的庶子,是如何登上皇帝的宝座,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江湖庙堂,旧去新来,历史的书写总是在胜利者的笔下,而而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失败者,世事如此,孰能奈何?

    夜色中,宫闱重重,灯火阑珊处,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搁下手中毛笔,正准备吹去灯火休息时,忽然发现一道长长的身影,倒映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他微微一愣,并没有回头,而是口气平缓的说道:“老了,听不清声响了,你来这里多久了?”

    话语平缓,听不出半点其他的情绪来,倒是像故友间的交谈,不合时宜但见真切。

    那道身影闻言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没多久,只是想来看看你,多看一眼,或许便是最后一眼。”

    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又摇了摇头,看着窗外,轻声说道:“连最不服老的狄仁杰,都不得不服老了,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那道声音轻声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偌大庙堂,从当初走到现在,还活着的,也不过你我几人罢了,若是还赖着这人世不肯走,只怕有人难安。”

    老人一笑置之,问道:“你觉得当今圣上是庸人吗?”

    狄仁杰认真说道:“你我皆是庸人,而偏偏那人不是,若非如此,又怎会他是君,而你我为臣。”

    老人将纸上墨迹吹干,拿起画纸,看了片刻,轻声说道:“君臣?那是太宗皇帝为了招揽人心的一套说辞罢了,这百十年来,李唐家的根基已经被毁去了七七八八,女帝在世的时候,更是独揽大权,也未曾出现如太宗皇帝说过的载舟覆舟的危害,说到底,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读了半辈子书,老来临死才明白一个道理,凡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即好,太宗好不好?女帝好不好?当今圣上,又好不好?这些谁又说得清?功过是非,盖棺论定,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好,最好不过活着。”

    老人难得这般絮絮叨叨,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世人所熟悉的那个大儒神公堇。

    狄仁杰嗯了一声。

    当年从太宗皇帝走到今日的老臣,只剩下他和神公堇两人罢了,当年他们因为心学和理学的对峙,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存在,后来一个成了威名赫赫的长安府伊,而另一个则成了帝王之师的儒门圣人。

    世人读书做学问,争名夺利到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罢。

    神公堇看着窗外夜色,出神片刻,忽然问道:“护送武思悠的车队,应该已经过了平沙关了吧?”

    狄仁杰点头说道:“不出意外,应该过了,子厚亲自护送,还有大内一干高手在暗中保护,西京那边,努尔赫图也会派人过来接应,不出所料的话,再过几日,便能安全抵达西京。”

    “你怎么舍得将你那独子送去西京的?”老人问道。

    狄仁杰轻声说道:“各有各的活法,长安对他来说,到底是太深了,你我一辈子混迹功名场,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他有江湖他有梦,便自己寻去。”

    老人轻笑道:“你当初要是这么想,李唐的政统可不至于落在那个女人手中。”

    面无表情的狄仁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老人转过身来,看中手中的那幅“武昭君出塞图”,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那孩子只是性子跋扈了点,本心并不差,当初和长公主家的遗孤气场不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如今沐阳公主远去天竺,她便也选择了远嫁西域,此间种种,或许早已注定,便如这世道,只是你我看不透而已。”老人叹了口气说道。

    三朝帝师的人物,却说自己看不透世道,怎么听来都有种自嘲的意味在。

    但偏偏狄仁杰却信以为真,轻声说道:“看透是真知,看不透也是学问。”

    老人闻言笑了笑,说道:“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夸人,真稀罕。”

    狄仁杰微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神公堇淡然道:“争了一辈子,老来临死,连这个都要与我争上一争?”

    狄仁杰似乎没有在意这位三朝帝师儒门圣人的口气,而是笑着说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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