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佖倒是没听见似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来。

    他一转头,那抬轿的八位少女中,为首的那位浑身一震。

    赵佖看见了,他看着她。

    她赶紧低下头,然而手抖如同筛糠,手抖引发了她全身上下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咬住嘴唇,洁白的牙齿沾了唇上的胭脂,像是血。

    赵佖的笑,是好看的笑,却不是善意的笑。

    这个笑容让初见的女性为之疯狂,也会让他手下的人肝胆俱裂。

    他温柔地问她:“怎么了,小滴,你在怕我?因为他们都说我是疯子,是么?”

    她拼命摇头:“没有。奴婢没有害怕——啊!”她惊恐地捂住嘴。

    赵佖叹了口气:“小滴,你怎么能忤逆我的意思呢?我说你害怕,你就是害怕了,你怎么可以否定我呢?都说过多少次了,否定我的人都要怎么办呢?”

    “殿下,殿下!小滴知错了,殿下。”一刹那,那少女害怕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磕头求饶,“殿下,求您放过小滴吧!殿下!”

    赵佖一言不发地看着。

    他淡淡一笑。

    他的笑里没有一丝温情,可是他的语气有一点难过。

    “我好失望啊。”

    她身后上来一个侍卫,捂住她的嘴。她的半句“殿下”卡在喉头,转化为眼神里的惊恐。

    她的胸口多出一柄刀。

    刀尖寒光闪闪。

    她美丽的眼睛黯淡下去,光线消失在无声的尖叫中。

    赵佖展开扇子,挡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闭上眼睛,流下泪来。

    “可惜了,我平日最喜欢小滴。少了小滴,抬轿的队伍就不完整了。不完整的队伍,还留着干什么呢?”

    他呜咽着,慢慢睁开眼睛,用扇子指着剩下七个抬轿的少女。

    “小滴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想就不忍心。你们去陪陪她,好不好?”

    他在沉默和鲜血四溅中,转过头看着倒在地上小贩。

    小贩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赵佖的眼角还有泪,脸上的微笑消失了,阴冷得可怕。

    “你怎么能看我呢?你弄脏我的视线了。”

    侍卫走过来半跪下,捂住他的眼睛。

    而那些侍卫已经拔出了刀,刀尖寒光闪闪,朝着小贩的脖颈,劈下去——

    小贩什么都看不见,他在黑暗中怒吼:“大宋要亡了——”

    赵佖抬了抬手。

    刀停在离他脖子一寸处。

    “蝗虫的血太脏了。”他说。

    于是侍卫改劈为勒,手环在小贩的脖子上发力。

    小贩半张脸肿胀,他瞪大眼睛,如刚才的少女一样瞪大眼睛,满脸通红,他张开口发不出声音;他挣扎反抗着,却由于窒息而逐渐失去力气。

    赵佖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赵佶看了看一旁的小姑娘。小姑娘受了伤,又目睹了这一切,又惊又痛,已经哭成泪人。

    他走过去,蹲下来,摸摸她的脸,给她擦眼泪。

    “别哭,你哥哥会没事的。”

    于是在侍卫即将把小贩勒死的时候,赵佶走上前,对他们说:“别杀他。”

    赵佖停住脚步。

    “啊,看来这里还有熟人呢。”他微笑起来,“难得难得,有失远迎!阿松,还不快快行礼?”

    那侍卫停下动作,向赵佶行礼:“见过端王殿下。”

    赵佶道:“免礼吧。”

    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免的——侍卫见到他,只是略一欠身。

    王初梨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着这一切,按住右手,不动声色地给弩装上箭。

    赵佖微笑着看着他,百感交集地看着他,像看一只猎物似的看着他,像水蜘蛛、像完颜晟看他一样,是暗处的野兽。

    他走过来,走过来,走到赵佶面前,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睛端详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

    他说话很温柔:“好巧啊,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我可爱的弟弟。”

    赵佶不喜欢愚蠢的人,比如这个小贩的行为,完全是自杀性恐怖袭击——怒气上头,不计后果,既冲撞了赵佖,又在对峙中否定了一整个贵族阶级,甚至一句话诅咒了整个大宋王朝,他懂个屁啊!要不是看在他妹妹年幼,生活尚不能自理,赵佶一定会让他自生自灭,尤其是不得不面对赵佖的时候。

    然而他更不喜欢赵佖。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也不是心肠歹毒的人,甚至不是恨你的人——而是不可捉摸的人。

    赵佖堪称这种类型的代言人。

    在以皇太后为首的一群大人的眼中,赵佖一直是个乖巧聪明的孩子。筷子一教就会拿,一天能识好几个字,古诗教一遍就能背诵,刚记事就把皇室礼仪学了个七七八八,身体好,身手也敏捷,习武一点就通。大家纷纷赞他文武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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