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是个微妙的词,是对当前情况的感知,是应激反应,然而人往往在下一刻就要遭遇不幸,所以说是无可改变的命运也不为过。

    对赵佶来说这是持续不妙的一晚上,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幸。太后喊他名字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当他看见自己贴身的荷包的时候,在短短几秒的时间之内,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尽头。如果要问赵佶,此刻是什么心情,他大概会希望有谁能捅他一刀。

    荷包被偷很正常,但是被偷到皇宫里就是小概率事件;被偷到皇宫里,出现在凶案现场,就更加是不可思议了,说没有预谋都没有人相信;而荷包里塞了个小人,用以诅咒皇帝,这根本是死罪。

    实际上,在宫中,巫术是不被禁止的——并非因为这是什么异端邪说;而是因为它太被相信,大多人认为巫蛊之术确有其效,因此一旦发现有人利用它诅上,便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他很快理清了这件事最有可能的脉络,甚至推断得更深一层。

    ——卖给他桂花糕的小贩听令于赵佖,在一片早有预谋的混乱出现时,假意要去救他的妹妹,顺手牵羊带走了他的荷包,在里面塞了这么个娃娃,潜入皇宫,将荷包放进皇帝要喝的汤里,然后栽赃于他,全身而退。

    ——那么,或者他身手极好,或者他是宫里的人,或者两者皆有。可以肯定的是,他对赵佖忠心耿耿,否则怎么会愿意给打得半死而不反抗?至于赵佖期间的杀人行为,或许只是出于赵佖的个人爱好,使得一场戏更为真实些,因此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至少自己没毒杀皇帝。信巫术的人,大费周章半天,都不愿意相信药理的。

    赵佶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而且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保持了镇静。可能是因为今天遇到的事太多,他已见怪不怪。赵佶这么想着,苦笑了一下。

    “这些说法可有什么证据么?”赵佖听完赵佶的分析,微笑道,“你说我想加害于你,所以让我的人偷了你的荷包,演完一出戏之后赶到皇宫,在荷包里放了这个娃娃?那么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赵佶道:“这个问题不该问你么?”

    “我的弟弟,想不到你还是那么可爱呢。照你的说法,我的人利用你的东西谋害皇上,那么他首先就要速度很快才行。你忘了吗,亲爱的弟弟,从那个小贩逃跑,到太后找人让我们回宫,中间的间隔连半刻钟也没有;而从勾栏回皇宫,可要小半个时辰呢。难道你的荷包,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赵佶道:“你——”

    “你不会是失忆了吧,我亲爱的弟弟。你说我几次三番试图杀你,可是你又是和王大将军在一起的,王大将军连大宋江山都能守护得了,难道就捉不住一个拿了你荷包的小偷?你屡次遇险,那么保护你的王烈枫,为什么总是不在呢?难不成——”赵佖道,“他是替你,谋害皇上来了?”

    赵佶没想到自己反过来被摆了一道,而且矛头指向的并不是他,而是王烈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我告诉你赵佖,王烈枫做这种事,绝无可能——即使是我有念头,他也绝不会这样做!”

    “够了!”太后震怒,大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佶儿?”

    赵佶回过神,立刻跪下:“皇祖母!孙儿绝没有要加害皇上的意思,幕后凶手另有其人,望皇祖母明鉴。”

    “你已有罪在身,再多辩驳,罪加一等!”

    赵佶冷汗涔涔地:“是。”

    这时候杨公公又凑上来道:“太后娘娘,刚才奴才吩咐几个下人去各处搜了搜,您看——”

    太后点了下头:“告诉大家,这是从哪儿搜出来的?”

    杨公公便从下手手中接过一块白绢,递上来,双手捧着以便于让大家看到:“回太后娘娘,这是在皇后娘娘的房里搜出来的。”

    荷包里的东西并非毒药,而是一粒破碎的丹药。它的外壳是深蓝色的,变换角度时,能够看到金黄的光。这是大家所熟悉的光泽,因为皇帝喝下的那碗汤,也散发着这样非蓝非黄的。诡秘的色泽。

    赵佶脸色骤变:“这是——”

    太后道:“这东西,你不认得吗?我可认得,不是炼丹炉里出来的,还能从哪儿来?”

    赵佶一愣,随后听到刘皇后的笑声,笑得凄厉可怖。

    “这不是当年那姓孟的最爱干的事儿吗?这颗药,我烧成灰也认得,是那姓孟的病了,太医要治她,她不要,非从不知哪儿求来一颗什么神药!我那时候就说了,这孟氏心思深沉,恐对皇上不利。谁料这药,现在竟变成我的了?太后娘娘,您这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皇后娘娘,”杨公公躬身,阴冷地笑着,“您指责太后做什么呢?这东西是从您的房里搜出来的,如果是废后所制,为何您要留它至今呢?您说自己是无辜的,废后也未必不是被陷害的吧?”

    赵佶有些茫然无措:真是绝了,这下还与当年那位废后扯上关系了。

    这简直可以说是,太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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