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蹰前行,厚重的雪压垮他的脊背,狂风刷白他的头发,他毫无反应地,如同一尊雕像地站立着,张开嘴吞咽大雪,身边的羊冻得咩咩叫。他似是想起了过去和故乡,想起了那些温暖的甜蜜的柔情的日子,乐声逐渐脱离平稳,愈来愈高亢,甜蜜苦痛交替出现,听得人耳痛心酸。

    狱长的乐声便是那北风,很快重新占了上风,北风咆哮,想要摧毁一切似的,疯狂地撕咬过来,咬住他的喉咙,一时之间两个声音都嘶哑哽咽,叫人惊心碎胆!

    如同野兽一般!北风吹,吹得撕心裂肺。

    上面的乐声犹豫了——王烈枫明白,这一犹豫意味着受伤;上面的乐声并无攻击力,只为了打断狱长蕴含了内力的乐声,如果狱长有意与之对抗,那必定会受到重创!

    然而,也并没有迟疑太久,上面的乐音在停顿一瞬之后,忽然昂扬,上抵云霄,逸兴遄飞,又忽婉转幽雅,它逐渐盘旋升空,愈来愈高,仿佛隐含了十几年的悲凉,声音高得叫人无法想象,一时间天高海阔,庞大邈远。

    如同南飞的雁,舒展翅膀往故乡飞,大雁越飞越远,越变越大,变作一只硕大无朋的神鸟——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这一叫一笑,是一次顿挫,使得狱长的乐音在一瞬间被割裂,被打断!

    狱长吃了一惊,双手挣开,难以继续!

    他看着自己的虎口,有血!

    一下子,压迫的乐声消失了,众人得以获救,纷纷大喘着气挣扎着要爬起来。

    狱长缓缓抬头,隔着头盔,朝着上头叱道:“好一个《苏武牧羊》!真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十几年不见,长进不少,已经超越为师。”

    为师?

    王烈枫一惊,抬头看去,什么人在这,竟是他的徒弟?

    狱长缓缓道,“只是,我的蠢徒儿,你竟然到这儿来了么?”

    他的声音完全不一样了。从低沉浑厚,到清透轻薄。不是音调的高低变化,而是音色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才是他本来的声音。

    只是在盔甲之下,更粗些的嗓子才有震慑力些罢了。

    “徒儿不敬,请师父原谅。”赵佶道。

    他伸出袖子将血抹去。

    他的声音是平静的:“师父,十几年了,我一直在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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