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朗星的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除。他昨天才抓了一个杀人越货的江湖大盗,颇苦战了半夜,直到凌晨才缉拿归案,还留有这一次决战的记忆,因此对于这样的小喽啰并不放在心上,只想着快点脱身,少惹事。

    为什么派他过来?因为他是名捕,只要他说没事,就是一个权威,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问题是他带来的人有点不受控制。严重的程度,可能和这个正在发狂的黑衣人差不离。可能是物以类聚的原因,发疯的人也是吃准了发疯的人,只见他一刀跟着一刀,攻势异常凶猛而凌厉,每一刀都裹着自己的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疼痛,入了魔似的,誓要将边驿置于死地。

    血喷溅到边驿脸上身上,很快地印染进去,如同花瓣多而细密的血红的满天星,一刀下去便开出一朵。

    叶朗星觉得边驿真是个呆子,在这种紧急时刻,把他教过的躲避的方式忘了个精光,害得他徒手把他拽来拽去。

    “吃得那么多,肉也没多个几斤,功夫更是毫无一点长进,那些饭把你的脑子塞住了吗,边驿?”

    “我,我我……”边驿吓得话都说不清,“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叶朗星冷笑道:“有开口的胆子,没说话的本事,你可真是好棒啊!”

    叶朗星把边驿往后拽,往后一跃跳上桌子。

    犬嗅双手抓刀,冲上来朝着桌子就劈过来。周围人转头来看,叶朗星一咬牙,突然松手,将边驿往旁边用力一丢,边驿啊呀一声,整个人飞到半空被跑得老远。

    犬嗅愣了一下,然而那刀已然凌空劈下,朝着这一张红木制成的精致圆桌而来。

    那是林珑吃饭的桌子,上面的菜只动了几筷,汤汁丰盈。在这一刀气镇压之下,鱼肉震颤,浓稠的汤水爆裂,桌上的碗筷更是颤抖如银铃,勺子敲打着碗,丁当作响。

    “喂,消消气啊。”叶朗星突然朝犬嗅咧嘴一笑,一只手撑了一下桌面,整个人半蹲着,弓起背来,盯着犬嗅的眼睛,“两只手抓着刀,因为一只手的筋脉骨头要断了吧。我看你还挺清醒,怎么就想不开了非要剁自己的手呢?”

    犬嗅在半疯癫半清醒间一愣,定睛一看,只见叶朗星狡黠一笑,露出雪白的牙,嘴角两个梨涡,目光如月色流转,清澈如银河。

    叶朗星叶朗星,果真是目若朗星。

    在桌子被刀劈得翻转之前,叶朗星抢先半步,鞋尖轻点桌面,矫健轻盈地跃升到犬嗅身前,行云流水地从身畔抽出自己雪白如月的弯刀,动作未停,第一步踏上他的刀背,第二步踩上他的肩膀,借力再往上一跳,在空中翻滚了一圈落地,径直往前走,而刀也好似一轮明月般,划出了一个皎洁的圆,随后坠落。

    叶朗星背着犬嗅,缓缓收刀入鞘,声音清朗:“师父当年告诉我,若是非要决斗,那么,伤人不伤刀,伤刀不伤刃。因为人在以刀剑作战的时候,将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倾注到了里面,若是刀被折断,就意味着尊严的丧失,比死更痛苦数倍。师兄大概是牢记着这番话,就算是要你停手,也不过是毁你刀鞘,给你一个提醒,日后修一修,这把刀还能接着用。可你呢,执迷不悟,很不幸,遇见了我。我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对付一个发起疯来自损八百的人,我也只能粗暴些了。”

    他又一笑,低声道:“更何况,要和我决斗,你还差得远呢!”

    犬嗅低沉地呜咽一声如受伤的兽。他似乎缓过神来了。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跌落在地的刀,刀身彻底断成三截。他面部扭曲,正要哭出来,然而没等他哇哇大哭,紧接着,碗筷肉菜在桌面翻腾之下,如身处船中,在滔天巨浪里倾倒而出,轰然而至,将他压在废墟中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另一桌也传来巨大的一声“嘭——”,餐具摔得七零八落。几个小捕快忙跑过去看看边驿可有受伤。

    王烈枫道:“他没事的。”

    果然,边驿自己哎呦叫唤着,满满从桌上爬起来,满脸的汤汤水水,可桌上愣是连一个碗都没破。

    一切发生在转瞬间,是一个腾空一个坠地的时间里。

    赵佖看得微笑了,他啪啪地鼓了几下掌,踱步过去,道:“好,好。我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精彩绝伦的功夫,这样优美的武器了。好一把精美绝伦的‘桂魄’刀,好一个传说中汴京城的叶大捕头!”

    叶朗星听言,忙垂头道:“王爷过奖了。小的不过是一介草民,当个捕快混口饭吃罢了。”

    王烈枫突然开头道:“叶大捕头——”

    叶朗星转头道:“什么事,王大将军?”

    王烈枫笑了笑,道:“每天跑来跑去的抓人,很辛苦吧。”

    叶朗星想了一想,耸了耸肩笑道:“辛苦的从来都不是做事,而是做人。你瞧瞧,这些个小孩子,动不动就闹腾,破坏秩序——”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边驿,几个人正搀扶着他,搞得浑身也沾了茶水和菜汤,简直像是在泥浆水里滚了一圈出来的,叹了口气,道,“只知道添乱。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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