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面带忧色,问他缘故。

    宋闳叹了口气,说道:“黄奴又要为我家闯祸!”

    窦氏问道:“闯什么祸?”

    宋闳不再说了,瞧了窦氏一眼,转开话题,说道:“天气转凉了,你这两天遣人给黑奴送去两床好棉褥吧。我给他写封信,捎带给他送去。”

    黑奴,是宋闳次子的小名。宋闳共有二子,长子早夭,次子得存。因为家声与宋闳的权势,其次子今才二十岁,已是一郡太守,现在王都西边的祁连郡为官。

    宋闳在家里,从来是不谈政事的,嘴巴很严,窦氏早就习惯了,便没再问,应了声是。

    宋闳铺纸研墨,给次子写信,提笔半晌,落纸只有一行,写道:“勿听传闻,唯以郡务为要。”

    写罢,放好笔,他一边仔细地折信,放入匣内,按上封泥,一边心道,“人都云我族中,黄奴、黑奴,堪称双壁。黄奴果敏,固为其长,而较以稳重,委实不如黑奴。大王眼下只是昏迷未醒,黄奴如何便就急不可耐?‘不怜惜他的幼妹’,这个关头,是能做这些事的时候么?

    “难道就没想过,一旦这些事情做下,而大王如若转醒,可该如何是好?大王雄毅,怕不立刻便给我家惹来泼天大祸!”

    宋闳收拾好了信匣,将之端端正正得摆放桌上,踱步至窗前,望向外头庭院中的花草,负手多时,终还是决定依照此前想好的办法,来应对当前的朝局,想道,“惟今之计,‘静观’而已。”

    宋闳家在旧城,宅院坐北向南,从他家向南,过旧城、中城的城墙,再折往西边不远,即是曹斐的家宅。

    莘迩刚到曹家。

    曹斐迎接出门,领他进宅,入到堂中。

    叫仆从们都出去后,曹斐从榻上跳下,快步到莘迩坐榻近前,憋了半天的话脱口问出:“阿瓜,见到中宫和世子殿下了么?怎么说的?大王醒了么?”

    “见到了。”

    “怎么样?情况怎么样?”

    “大王还没有醒。”

    曹斐搓着手,来回乱转,焦虑地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老曹,你急急躁躁的作甚?什么‘怎么办’、‘怎么办’的?”

    “你这不明知故问么?大王要有个好歹,咱俩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莘迩正色说道:“老曹,你这话不对,我愿做你的’诤友‘,得严词批评你了。”

    曹斐愕然,问道:“哪里不对?”

    “为臣子者,当赤心尽忠。老曹,你说‘咱俩可该怎么办才好’,这话什么意思?为大王尽忠、肝脑涂地是你我的本分,性命尚可不顾,又岂能念念在兹,顾念自家以后?”

    “是,是,你说得对。”曹斐没好气地说道,“你说的都对。”

    他回到榻上坐下,瞪着眼,盯着莘迩看。

    莘迩徐徐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瞧莘迩这般镇定,曹斐起疑,他眨了眨眼,问道:“阿瓜,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你先说说你担心什么。”

    “这还用说么?大王前不久立了宋闳的幼妹为后。如果大王驾鹤,宋家必然上下其手,只怕世子殿下将难继位。世子殿下若不能继位,宋家势必独揽朝权。

    “你我这样的寒门,与宋家八竿子也打不着,毫无关系。宋家一掌权,说不得,你我往后就只有靠边站了!阿瓜,我就不信你对此不担心。”

    莘迩瞅了曹斐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曹斐被他看得心慌,问道:“阿瓜,你瞅我作甚?”

    蓦然想起攻打王都时,他也曾问过麴硕帐下的虎将罗荡类似的话,当时被罗荡回了一句“我瞅情义校尉”,那日留下的羞辱,他於今不能忘怀,赶忙补充一句,“我今已是领军,非是校尉了!”

    莘迩早把这件事给忘了,听了他的补充此言,只觉莫名其妙,心中叹道:“老曹这样的大嘴巴,口无遮拦,竟因‘从龙之功’,也能当上中领军,人之祸福,有时真难说清!”

    想及自身,他又不由自失一笑,想道,“我说他老曹,看我自己,不也是这样么?靠此身的族望、名声,本来无论如何也是万难於二十许之龄便得授五品将军、督三郡军事、领一郡太守的,可也不正是因了‘从龙’的功劳么?”

    令狐奉如果死掉,这份从龙的功劳便一分钱也不再值,亦难怪曹斐慌张了。

    曹斐纳闷问道:“你笑什么?说话啊。”

    “老曹,我也没什么主意。”

    曹斐大失所望。

    就算与麴家成功结盟,只凭莘迩一身,也断难获得与麴家平等的盟友身份,只能成为麴家的鹰犬。作令狐奉的“走狗”,那是被逼无奈,氾丹说“氾丹岂可一败再败”?氾丹有此志气,莘迩来到此世已经一年,经历甚多,已不复初来乍到时,那个“保命第一”的人了,於今又岂能没有些许志气?须眉男儿,他又怎会甘愿作过令狐奉的走狗,再作麴家的走狗?

    作麴家的“走狗”,莘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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