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道长。”

    段延庆沉默下来后,转身看向李启,眼神多了一份感激,李启同样回礼到。

    “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

    这时候苏星河一番话,惊动段延庆等人,转身一看,虚竹闭着眼睛瞎放一子,竟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

    这大块白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全凭于此。

    现下他自己将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的行径。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见了,都不禁哈哈大笑。

    玄难摇头莞尔...范百龄虽在衰疲之余,也忍不住道:“那不是开玩笑吗?”

    “先师遗命,此局不论何人,均可入局。小师父这一着虽然异想天开,总也是入局的一着。”

    将虚竹自己挤死了的一块白棋从棋盘上取了下来,跟着下了一枚黑子。

    “小师父,你杀了自己一块棋子,黑棋再逼紧一步,你如何应法?”

    “小僧棋艺低劣,胡乱下子,志在救人。这盘棋小僧是不会下的,请老前辈原谅。”

    苏星河脸色一沉,厉声道:“先师布下此局,恭请天下高手破解。倘若破解不得,那是无妨,若有后殃,也是咎由自取。但如有人前来捣乱棋局,渎亵了先师毕生的心血,纵然人多势众,嘿嘿,老夫虽然又聋又哑,却也要誓死周旋到底。”

    他叫做聋哑老人,其实既不聋,又不哑,此刻早已张耳听声,开口说话,竟然仍自称又聋又哑,只是他说话时须髯戟张,神情极是凶猛,谁也不敢笑话于他。

    虚竹合十深深行礼,说道:“老前辈...”

    苏星河大声喝道:“下棋便下棋,多说更有何用?我师父是给你胡乱消遣的么?”

    说着右手一挥,拍出一掌,砰的一声巨响,眼前尘土飞扬,虚竹身前立时现出一个大坑。这一掌之力猛恶无比,倘若掌力推前尺许,虚竹早已筋折骨断,死于非命了。

    虚竹吓得心中怦怦乱跳,举眼向玄难瞧去,盼望师伯祖出头,救他脱此困境。玄难棋艺不高,武功又已全失,更有什么法子好想?

    当此情势,只有硬起头皮,正要向苏星河求情,忽见虚竹伸手入盒,取过一枚白子,下在棋盘之上。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

    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苏星河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得烂熟于胸,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

    李启看到段延庆并未出手提醒,显然是因为自己关系,导致他没承虚竹这份情,想到这李启沉思一下,开始模拟后续下法。

    但虚竹一上来便闭了眼乱下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白子,大违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

    岂知他闭目落子而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

    这个新局面,苏星河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

    原来虚竹适才见苏星河击掌威吓,师伯祖又不出言替自己解围,正自彷徨失措之际,李启的声音传到虚竹耳边:“下平位三九路!”

    虚竹也不理会此言是何人指教,更不想此着是对是错,拿起白子,依言便下在平位三九路上。待苏星河应了黑棋后,李启声音又钻入虚竹耳中:“平位二八路。”

    虚竹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他此子一落,只听得鸠摩智、慕容复、段誉等人都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虚竹抬头起来,只见许多人脸上都有钦佩讶异之色,显然自己这一着大是精妙,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赞叹,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

    虚竹心下起疑:“他为什么忽然高兴?难道我这一着下错了么?”但随即转念:“管他下对下错,只要我和他应对到十着以上,显得我下棋也有若干分寸,不是胡乱搅局,侮辱他的先师,他就不会见怪了。”

    待苏星河应了黑子后,依着李启后续的指示,又下一着白子。他一面下棋,一面留神察看,摘星子道长钻入他耳中的声音,显然是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说话者以深厚内力,将说话送入他一人的耳中,旁人即是靠在他的身边,亦无法听闻,但不管话声如何轻,话总是要说的。

    数着一下之后,局面竟起了大大变化,众人才知这个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

    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九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这等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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