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一亮,城主府附近人声便嘈杂起来,人声之鼎沸,险些要将整座漠城掀个底朝天,当真是万人空巷的盛况。

    搁在以往家家户户都叫日头所妨,大都是钻进茶楼书馆当中听书手谈,即便出行也是不愿在日光底下停留良久,大都靠着房檐下的阴蔽行走;可今儿个的状况,众人明摆着将头上高悬的日盘视为无物,纵使人人汗流浃背,却依旧不躲不避,乃至令那依旧毒辣的日头都觉得有些面上无光,悄然隐没起来。

    今儿个乃是阮家书楼大开之日,城中读书人早在丑时都已准备停当,摩拳擦掌,准备去往书楼之中看个痛快,或是将一年内积攒的疑窦记下,到书楼之中找寻解惑的法子。

    此番老城主并未出面,众人也习以为常,毕竟依城主的性子,宁可跑去同城中几位老先生手谈扯皮,也不愿跑来做这等公事,故而也并无疑意,只等阮家家主前来开阁。

    老城主的确不愿掺和这等琐碎事,可无人知晓,眼下老人瞅着一名蹲在蒲团上耍赖的混小子,气得须发皆颤,恨不得把这小子一掌嵌在墙上。

    “那泼皮允诺将剑送你,跑来找我讨要作甚?再说若是亲口应下倒还好说,分明是梦境之中允诺,又有何证据,难不成我昨夜梦到商队之中有居心妥测之人,今儿个就得将你们赶出城去?”老人气得险些嘴瓢,瞅着少年屁股底下的蒲团,心都快滴出血来。

    这府中蒲团原有十八,皆是古物,可惜岁月悠悠荡荡,十八蒲团裂散过半,只剩六七,被老人珍之又珍地放置于府府中。

    而这讨人嫌的混小子打进门以来,就一屁股墩在蒲团上,丝毫都没有身为客人的自觉。若只是如此倒还好说,可不一会便开始左扭右晃,将那品相不差的蒲团扭得狼狈不堪。也得亏了那口药酒,将少年浑身上下的筋骨血肉皆尽复原,再无半点隐患老伤,可老者此刻的确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就少给半口酒,让这小子常常皮肉之苦多好。

    老人本欲发作,可转念一想那位年轻人临走时的嘱咐,还是将攻到脑门灵台的火气堪堪压下,不厌其烦地解释道。

    “也是也是。”少年沉思许久,忽然如是说道,反倒令老人一时有些错愕,“那位前辈已然了传授我一门功法,虽说还是不解其意,但已经是平白无故捡来的好处,至于那柄剑,倒是晚辈有些贪心不足了。”

    说罢,少年便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稍稍将蒲团整理几下,抱拳行礼就要离去。

    却听闻老人在身后阴恻恻道,“少年郎错就错在心直口快,你可知为何老夫在此城中自囚数年?不过只因找寻那门功法而已,如今不曾想那老无赖竟将功法交与你这小辈,真是极好。”

    少年皱眉回头,却只见身后老人一改往日的和蔼面容,面容极为阴沉,除此之外,还带有些许狰狞之意。

    仿佛鬼魅得偿所愿,磨牙吮血。

    江湖之上从不缺邪魔外道,绕是知人知面,也不知人心何若。

    如山中猛虎闲庭信步,平日里兴许不漏声威,但并不妨碍突兀暴起,择人而噬。

    几乎是瞬息之间,剑已出鞘。

    可老人依旧是毫无忌惮,全然无视云仲手中的普通长剑,大笑道,“如今才晓得,何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说,老夫又该如何谢你?”

    少年沉默不语,悄悄用左手掌中的剑柄推了推府门。

    “人常说少年郎胸中皆是春花秋月,老夫当初还嗤之以鼻,不以为然,想不到确实如此。”老人此刻的气势,早已从一位耄耋老者,变为一尊巍巍雄关,见少年动作,更是觉得有些可笑,“难不成你以为,老夫的府邸,是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也罢,老夫可没空与你废话,还是乖乖将功法交出便是。”

    “晚辈若是不愿呢?”云仲握紧剑柄,直视这位深藏不露的邪道老者,心意已经沉到极点。

    老人从未显露过身手道行,可先前所说的体魄之重,同吴霜所云大同小异,况且能在那日剑气纵横之际稳坐如常,境界之高,显然并非他一个初境所能抗衡。

    真要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漠城之中不成。

    “何苦来哉,将功法交与老夫,与你并无什么损害,事后同老夫一共参悟,好处更是良多,以我的境界,手头的功法与破境经验何其多?何必要平白无故投入条性命。”老人好整以暇,随手便召来一柄长剑,盘旋于周身。

    剑身如湖光映秋叶。

    云仲脸色不变,心却又往下一沉,“这功法其实对前辈并无大用,况且乃是人家交于我手,恕我不能顺从。”

    老人这回并没废话,所以那一剑便瞬息之间抵达少年眼前。

    “拿去就是。”

    云仲呆愣地瞅着手中这柄花色纹路极美的长剑,半晌才回过神来,朝那老人看去。

    “少年郎沉不住气,怎能得好处。”

    老人长笑,目光之中尽是狡黠,可少年并未看出,在狡黠之中,仍有三分欣赏之意。

    少年就这么迷迷糊糊捧着两柄剑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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