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低声道:“你不用着急给二叔翻案,这街坊里的话十句只能听得两三句,甚至一句也当不得真。我也是道听途说而来,你听过即算了。而此事倒也是过了,咱们以后不要再论了。”章越在旁听得感觉家里的事就是罗生门啊。章实沉思忽道:“我倒觉得赵鲁两家有瓜葛这话不是没根脚的?”“怎么说?”于氏问道。章实正色道:“二哥成婚前十几日,我有一日见他匆匆回家,本来他在县学要读书至婚前两三日方回……可是那日他突地回家,却不知作何?”“当时我去问他情由……他却不理会我,直冲上楼去把门一关。我拍门他也不理睬,我还道是二哥成婚后就要赴解试,故心情烦躁。我本欲算了下去忙事,但想了想又不放心,转而去他门边听了会,但听他说了几句什么‘老匹夫辱我’,‘杀了这狗男女’之言。””当时我在门外,听得也不真切,其余的就不知道了,后来筹备二哥婚事,实是忙得忘了此事。今日听你这般一说,我仔细一想会不会二哥听得了什么?”章越一听顿时色变,现在不由暗自庆幸。原来当日赵押司退婚,有个街坊还戏言,既是章二郎跑了,这不还有章三郎吗?万一赵押司女儿真是如哥哥嫂嫂怀疑的那样,赵押司看上了自己,自己不就成了……侠之大者,为人解盘吗?仔细一想,好险啊,不能欺负咱们老实人啊!于氏摇头道:“我是想赵押司也是县里的头脸,怎会不知约束女儿,不会干出这等家风不谨的事来吧。我看多半是你听岔了,别因为是咱家二叔,你就一心替他说话。”章实急道:“娘子,我是信二哥的。他虽平日只知读书但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但若能让他不知分寸,必是激恼了他。”“他啊自小胆子就大,那时咱家在住在乡里时,有一恶犬窜去咬一孩童不松嘴,比他四五岁的孩童见了动都不敢动,就他拿着石头上去将恶犬的脑袋砸了。若他要与我说杀人,我是一定信的。”于氏问道:“若真是如此,二叔他为何不事先与我们说呢?”章实有些难过道:“二哥那性子,他自小顺风顺水惯了,就算陈令君那等高高在上之人,也是高看他一眼,这些年至我们家求亲说媒的人也快踏破门槛了,我与爹爹也一心想与他说桩好亲事。当时他也见过赵押司女儿一面,算是过了眼……”章越听了知道这过眼是汴梁的习俗。一般媒人牵线后,男女见面时男子备四杯酒,女子备两酒杯。若中意,男子将金钗插于女子冠鬓上,这称为插钗,若不中意,则送布匹绸缎,名曰压惊。当然这是大户人家方有的,当时二哥与赵押司的女儿也走了这套流程,也有些凭男女之意的意思。若凭男女之意对二哥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了。不过仔细一想,虽说是相亲,但既是二哥相中,再经了中间可能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最后家里积累种种,才导致了二哥那日逃婚。但问题是这如今也只是大哥大嫂的揣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拿出来,此事到底真相如何,也唯有二哥一人知道了。由外人看来,包括章越之内只能感叹一句,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章实一杯一杯地喝酒,章越与于氏,章丘都不说话。章越还记得去年年节时的场景,那时候章家光景尚好。大哥说着家里的铺子,乡下的田亩又赚了多少多少,徐都头又给他介绍认识了县里什么人物。二哥在则闷着声不说话。自己与章丘在桌子底下打闹,两个下人正在烧饭端菜。等到菜上桌了,于氏再亲自动手布菜。那时候时不时的还有人来串门拜访。这时章实则上前热情地接待,二哥则拿起书装作边看书边吃饭的样子,于氏在旁收礼帮忙。章越则揣着一把钱在兜里,趁机带着章丘出去疯玩。如今则又是一个光景。章越暗暗下定决心,要通过自己让这个家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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