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又一年换了三位大帅,朝廷尚有余威,武夫们也担心被清算。最后稀里糊涂杀了贺公雅,震慑住了河东武夫。现在想想,李侃或许是对的,我当年还不成熟,私心也太重。陈诚听了也唏嘘不已。

    三十年,真恍如隔世。如果当年河东衙将如张锴、郭昢、康传圭、朱玫、尹钊、张彦球等人没有因之前几次作乱而被朝廷严厉申斥,心中畏惧而是煽动手下作乱,要求杀圣人平息军怨,李侃会怎么做?大概率会拿圣人丢出来当替罪羊。

    圣人定然也会鼓噪作乱,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没人敢保证。

    说不定圣人直接反戈一击,投奔李克用去了。

    想到此处,陈诚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样的话,如今这个天下,或许还是梁晋纷争,圣人能得个刺史官位就不错了,大概率还得不到,因为并非李克用嫡系。

    历史的长河有很多分叉。邵树德感慨道:有的分叉是必然,水势涛涛,必然流向彼处。有时候则是偶然,几道分叉都有可能,但偏偏流进了那一道。往事不可追,还是走好当下的路吧。

    陈诚看着邵树德离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漫,还能陪得陛下几时。最近十年,他一直在观察几位贤才,临走之前或可推荐一二。

    秦王有武功,这是二代君王继位的必要条件,硬性要求,其实很合适。如果再有明事理的贤相帮着治理天下就妥了,无需多,二三十年足矣。

    有这个过渡,第三代或仍然需要武功,但已经不用像秦王这么勇烈了。

    第四代开始,即便儒雅之君,亦可坐稳龙庭。

    上帝若有灵,当暂借老夫几年阳寿,奖掖后进,提拔贤才。若完成此事,死而无憾矣。

    ******

    亚子,想不想打仗?晋祠之外,邵树德牵着马儿,笑问道。

    想。李存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不过,他也有些担心。

    李唐宾这种国之大将都没机会,他这种身份的人有机会领兵吗?

    他看了眼跟在岳父身后的银鞍直队正折从远,大概只有这种根正苗红的关西人才有机会吧。

    晾了你几年,有甚感触?邵树德又问道。

    李存勖大窘。老岳

    父问话真是直接,让人难以回答。

    闷也闷死了。吭哧半天后,李存勖憋出一句。

    邵树德大笑,不以为意。折从远也跟着笑。

    李存勖瞪了他一眼,你笑啥?

    折从远继续笑着,我就笑了,咋地?李存勖别过头去,关西人脑子都有病,一个个跟好斗的公鸡一样。

    今年没人来晋祠捞不死苹了。邵树德指着晋祠附近的汾水,说道:亚子,你说河东现在会有人反吗?

    不会。李存勖回道。

    朕在河东砸了三百农学生、二十余万头牛羊,将作乱将吏、军士之土地分给贫民,教他们如何且牧且耕。如果这样还反,就不像话了。邵树德说道:朕谓之收买百姓。一个明君,一定要擅长收买百姓。能吃饱穿暖,就已经初步收买到位了。

    不死苹,可收买不了百姓。义兄其实就败在这上面。

    李存勖默然。话难听,说的也是事实。父亲是什么人,做儿子的再清楚不过了,他真的不擅长收买百姓。就连收买武夫,也是以纵容他们劫掠来达到目的。但河东就这么大个盘子,还越来越穷,到最后,抢无可抢,武夫也快收买不了了。

    看来你有点明白了。邵树德回头看了一眼女婿,道:其实你也不太懂如何收买百姓,甚至连收买武夫都不太会,你会什么?李存勖脸色涨红。

    折从远也不笑他了,轻轻叹了口气。你服不服?邵树德看着他的眼睛,逼问道。

    李存勖沉默良久,最后叹道:服了。邵树德走了过来,搂着他的肩膀,道:亚子,其实你打仗的本事不错。胸中也有一股决死勇烈之气,这就超过很多人了。

    若你没这点本事,我今日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

    你还年轻,而我垂垂老矣。

    我有很多梦想,没时间去一一实现了,将来还要靠你们。

    征西域,需要你们顶上来了。邵树德说道:咱们这些老家伙打拼了一辈子,渐次凋零。如果你们顶不上来,这天下也就没什么指望了,即便能够维持,也庸碌无比,丑陋不堪。

    叔父······李存勖有些感动。

    孩子都有了,还哭哭啼啼。邵树德笑道:承平了几年,河东百姓的日子就渐渐好转了。放眼整个天下,同样如此。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这个天下不能乱。就为了河东百姓不再捞不死苹果腹,为了他们将来提起李晋王父子时都大赞一声好男儿',你也要努力。

    好!李存勖轻轻应了一声,却好似重逾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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