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も恋も捨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乌鸦在新干线车站下车的时候,车外的雨刚停。

    她把车门关上。

    司机转过头来,透过雨水浇湿的玻璃,颇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驾车飞速离去。

    回想刚才这一路,车窗外的光线忽明忽暗,道路忽宽忽窄,景色变换不停,仿佛走进了一条时空隧道。

    司机也不大对劲,好像一直在同一股无形的力量较着劲儿,方向盘忽左忽右,车头不时钻进大道旁的小巷,最终又很不甘心的钻了出来。

    总之,算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打车之旅。

    但什么都不会比乌鸦此刻的状态还要莫名其妙——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而身体则自作主张展开了一场目标未知的旅行。

    她冷眼旁观沿途的风景,成了这场旅行的看客。

    度过了一开始的慌乱阶段,她反而放松下来。

    既然事情的走向已然失控,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不如抛下所有的担虑和烦恼,好好享受这场生命之中罕见的旅程。

    它会带着自己走向何处?多多少少有些期待吧。

    乌鸦坐上了新干线,点了一杯咖啡,去了一趟洗手间,发现前排对面座位有个男生样貌英俊的实在过份。于是,全程盯着对方看……她只是想确认,样貌英俊到这种非人类的地步,有没有可能是个怪诞。

    说不准,她接下来要容纳的就是这种人形怪诞呢。

    她在东都火车站下车,在附近吃了一碗味增拉面……

    然后,毫无由头地在火车站附近的电子商店里,买了一个声量可以调到很大的耳机……

    她坐上了公交车,晃了不知多久,来到长途巴士车站……

    她坐上了巴士,朝着东都以西的方向进发了。她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带着这样一切都无所谓的心态,离开熟悉的环境。从失去家人的那一刻起,消灭那个敲门种怪诞就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主旋律。

    途中,有个坐在后排、脸上有道斜疤的中年男人油腔滑调地过来搭讪,被她用冰冷的眼神拒绝了。

    她坐着巴士,往西走了八十多公里,在一个名叫福生的村落下了车。

    中年男子也跟着她下了车,一路不知死活地尾随。

    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中年男子朝她扑了上来,被她一巴掌拍在墙上,晕倒过去。男子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人挂在了树上。

    接着,她一路往西走,走到村子最西头,又往西走了十多里地,看到了一株树冠巨大的榕树,枝叶繁茂,气生根条条垂下,整体看起来像一个绿色的巨型蘑菇。

    微风拂过,榕树的气生根轻轻摇摆,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响声,轻快的很。

    时间正是中午刚过不久,日头略微西斜,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乌鸦躺在榕树旁的草坪上,任由阳光洒下来。她想到今天没做防晒,多半要被晒黑的。

    听说人的肌肤有记忆,被晒黑的部分就算以后会白回来,等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也会变成老年斑。

    那就晒黑吧,反正要注定孤独一生,白给谁看呢。

    草地翠绿翠绿的,天很蓝,云很白,像用清水洗过,东都昨夜也下过雨了么?

    草皮却不是湿漉漉的,干燥而温暖,触感也是茸茸的。

    她耳边响起了昨天晚上出租车司机播放的那首《长崎今天又有雨》的旋律——

    頬にこぼれるなみだの雨に,

    脸颊挂满了雨珠泪,

    命も恋も捨てたのに,

    生命爱情都放弃吧……

    四周伴着清脆的鸟鸣声,看不见它们在哪里藏着,但叫的很响亮,很快活。

    不远处,小溪轻快流过。

    溪上架着一座青石桥,桥的那边有几户白墙青瓦的人家。一户人家屋顶升起淡淡袅袅的青烟。

    乌鸦闭上了眼睛,一夜未眠的困倦强烈的很罕见。

    她很快睡着了,做了一场好梦,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还有年幼的她,一起去福生村附近的温泉泡澡,姐姐献歌一曲,欢快的歌声和笑声一直传到很远的榕树那边。

    一股阴嗖嗖的冷风刮过。

    乌鸦猛然从梦境中醒过来,睁开眼睛——

    已是深夜,天空中挂着一轮红月。

    她拿出耳机,把线插在手机上,把耳麦塞进了耳朵眼里,播放金属摇滚,声音调到最大,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站起身来,看向那株巨大的榕树——茂密的树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密密麻麻、阴森森的干枯枝条,像长长的手指甲在冷风中摆动。

    树干上缠着一根粗大的枯藤,像皮肤干燥的巨蟒。

    远处,一个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缓慢而沉重,身上散发着阵阵死气。

    越来越近,血色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五官的轮廓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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