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蓉、兔丝子、车前子乃至杜仲、川乌、草乌、柴胡、白芷、桔梗、蒺藜这些药物都有人要买。

    买到药材的人如获珍宝一般,飞快的带回家中,显然是怕被人临街抢走。

    张全文走过那药铺,只见前头的道路越发冷清,有的大街上甚至一个行人都没有。

    多么繁华的一座城市,自古以来号称金张掖,而今凄凄惨惨,如同地狱一般。

    他走过一个小菜园,菜园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点半死不活的苗子。竹栅栏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男孩,手中拿着削尖的竹枪,警惕的看着张全文一行人,显然是在保卫自家的菜园。

    又往前头走了百余步,看到一个大的粪池和一片小的水坑,张全文看见几个人蹲在水坑边,将刚刚从粪池子里舀出来的小桶大粪倒进竹筛子,然后将竹筛子放到水坑里晃啊晃啊,使大粪变得又碎又稀,从筛子缝中流走,把白色的不住活动的组虫留在筛子里边。

    张全文近来虽不出门,却常听说有人从粪中淘出蛆虫充饥,如今果然被他亲眼看见了。

    他感到一阵恶心,没敢多看,赶快继续往前走。走了不远,张全文看见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正用锄头刨开粪堆,在那里捡蛴螬,已经捡了二十几条。

    当他走近时候,那小孩赶紧伏下身子,用两手护住蛴螬,同时用吃惊的和敌意的眼睛瞪着他。

    那中年人也停下锄头,用警惕的眼神望他。这眼神使张成仁感到可怕,不由得脊背上一阵发凉。

    惨淡的斜阳照在在灰色的屋瓦上,到处都是阴森森的。特别是许多宅子现在都空起来了,人搬走了,或者饿死了。

    这些空房的门窗很快被人们拆掉,有的甚至整个房子都被拆掉。凡是拆下的木料砖块,多半都送到城墙上。

    一阵秋风吹来,张全文感到身上一阵寒意。吹得地上的干树叶刷拉拉响。

    因为缺柴,所有的树最近几乎被人锯完了。只有那地上的干树叶,一时还未被扫尽,在秋风中满地乱滚。

    这时,在不远处的路口闪过两个人,这两个人的眼窝深陷,目光阴冷,手中提着一包东西,看到张全文,这两人调头就跑。

    张全文喊了两声,那两人跑的更快了。他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些是什么人,难道是盗贼?”

    “有可能!”一旁的护卫首领用不那么肯定的语气答道:“这一带房屋很多都没人住了,就算有盗贼出没,也难得有人管!”

    “哎!”张全义叹了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西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号哭声,他赶忙派人去问,才知道是有家昨晚死了孩子,刚刚被人把尸体抢走了,那家人前来追赶不上,才大声号哭。

    “这倒是奇了,那贼人要孩子尸体作甚?”张全文话刚出口,突然觉得一阵恐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根根毛发都竖了起来:“难,难道是!”

    “相公猜的不错!”护卫首领苦笑道:“多半是抢了那孩子的尸体拿去充饥的,其实这还算好的,毕竟是死人的尸体,据说城中有人截杀路人,割取其肉食用的!”

    “非人哉!非人哉!”张全文憋了半天,最后只说出这样两句话来,护卫首领叹息了一声:“相公,您不知道,人有饭吃才会讲究那些道德礼义廉耻,要是没吃的,那就不是人了。现在城中老弱妇孺一天还有两碗薄粥,要是再过一段时间,连这两碗薄粥都没有了,那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全文沉重的点了点头,他知道手下说的不错,不管自己设下的法度如何严酷,但也得人活得下去才行的通,如果连饭都吃不上,人眼睁睁就要饿死了,那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能这样下去了!”张全文低声道:“必须尽快解围,不然这甘州是肯定守不住了!”想到这里,张全文就再也没心思巡视街头了,他飞快的回到衙门,召集了属下几名守将与士绅,沉声道:“诸位,必须尽快派出使者冲出长围,把这里的情况禀告朝廷,否则这样下去,就算吐蕃人什么都不做,甘州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蕃贼的长围已经筑成,只怕不容易冲出去吧?”折冲校尉曹刚问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全文道:“官府愿意拿出三百贯赏金来!再让城中富户出三百贯如何?”

    “好!”曹刚是本地大姓,他点头便代表了几家大姓:“干脆官府出四百贯,城中富户出六百贯,凑个千贯也顺口些,这种事情吝啬不得!”

    “不错,确实吝啬不得!”

    “这钱在下认捐百贯!”

    “我也认捐百贯!”

    “在下愿出两百贯!”

    “那就定了!”张全文见众人都点头,松了口气:“那就立刻张榜募士,时间紧迫,耽搁不得!”张全文张出檄文不久,便有百余人前来应募,张全文挑选了四人,咬破手指用血写好了求救文书。

    先将悬赏的千贯钱赐予四人,又准备酒肉替其壮行:“壮士,甘州一城万余口性命就全托付与诸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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