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地上有更富贵的姻缘在等着阿珠小姐,说不准就是东家的少爷。书香人家出来的女子嘛,看不上海商也不奇怪。

    但今日瞧来,郑海珠仍是简素的装扮,面上不施脂粉,走路大步流星风风火火,显然仍是为东家出门办事的仆妇,哪里是做了什么奶奶姨娘的模样。

    石月兰不觉松一口气。好事多磨,说不定兜兜转转,颜大当家还是能与阿珠小姐做成鸳鸯的哩。

    郑海珠见到石月兰也很惊喜,问她来岸上的缘由。

    月兰拉她到墙角,轻声道:“老唐要替颜大当家走些银子到江南各处的票号去,我也跟着。大当家离岛时吩咐过我两公婆的,但凡有机会,须来瞧瞧阿珠小姐。颜老爷他,总还是怕小姐你受委屈。”

    月兰特别强调了最后一句,郑海珠却大咧咧笑道:“我好得很,东家从老爷奶奶到小姐们,都是善人。颜大哥担心我,我还担心他这趟买卖呢,莫将我的本儿蚀进去。”

    月兰是有分寸的人,咂摸着郑海珠没有旖旎之色,便不再自以为是地说叨大当家的情谊,只恭敬道:“南汇咀那边的唐家宅子,是自己人,大当家回头走船顺当,若有花红给阿珠小姐带上岸,那边会有人来请小姐给个示下。”

    郑海珠很认真地点头道:“想到这一节就好。咱们虽不偷不抢,靠的下血本、辛苦跑船贩货去挣银子,但我毕竟是缙绅家的仆妇,颜大哥真与我分润的话,银子怎么个提法,须小心合计。对了,月兰你吃过点心没我陪你吃两屉蟹粉小笼,不费时辰的,我酉初回到韩府就行。”

    石月兰忙道:“小姐的心意领了,但我身上还有个急事。你可还记得在岛上给你治伤的邵郎中唉,都说医者不自医,他秋后病重,眼看着熬不住,就起了叶落归根的念头,求我们载他回宁波,不想今早船刚靠岸,他就咽了气。我们乡下人的规矩,今夜要给他念经超度,不然那游魂就会变成恶魄。我现下,得去寻个佛门师傅。”

    郑海珠了然,给月兰指点了几处东边的正经佛寺,与她道别。

    ……

    翌日,郑海珠得了韩系孟的体恤,以配丝线为由,坐船到月河,想打听打听茹韭儿被捉回去后的情形。

    青枫楼的门子本就识得郑海珠,今又得了她五分银,十分巴结地报告道:“这几日韭儿姑娘没挨打,更没寻死觅活地,天天都由那陶公子请出去散心,今也是一早就出去了。”

    郑海珠略宽心,踱到巷子外。

    月河地处闹市,地屋牙行也在河畔。郑海珠寻到个面目斯文的年轻牙人,仔细打听租赁城东北场院的价码。

    郑海珠设想中的义塾,是接收城市小手工业者和城郊农民的孩子的,越是女娃,越要收。

    要在女子学校教育为零的时代,让开局顺利点儿,义塾就不得不先打着“设帐授女红”的擦边球旗号,并且注意安全。郑海珠此前询问黄尊素时,黄尊素也叮嘱她,义塾的选址,尽量远离教授制艺(即科举应试)的书院,又因女娃扎堆,最好避开军士和打行青皮聚集之处。

    松江城的南边是府学和各间私家书院。北边和西边和东南,则都有校场军营。

    只有东北片是寺院庵堂、园林山水,又离顾府不远,最合适。

    郑海珠向那地屋牙人咨询良久,约定腊月前给他准信后,送上一钱银子表示感谢。

    牙人虚意推辞道:“我们这一行,不成交,不好拿客官银子的。”

    郑海珠起身福礼:“岂能白白占用足下半个时辰。”

    牙人眉花眼笑地接了银子,心想这韩府的郑氏女果如传言,行事像男儿,蛮利落大气。

    做掮客的,最是心思活,念头一转,便进一步攀搭道:“郑姑娘,你那义塾若收女娃娃,在下可以送家中小妹去不”

    郑海珠莞尔:“当然欢迎,足下这般明敏,令妹定然也是甚肖兄长的好苗子,不出来读书,可惜了。”

    “哎,”牙人摆手笑道,“一个女孩家,哪敢谈什么读书,学点上品的针线功夫,说婆家时能有拿得出手的绣活,就上上大吉喽。”

    郑海珠也不与他深辩,只端起茶盏啜饮一口,见行里来客多起来,体恤道:“足下且去忙吧,小妇吃两口茶,润一润喉咙,就告辞。”

    “好,好,姑娘自便,万勿拘礼。”

    郑海珠临窗而坐,观赏月河岸边熙攘男女的群像。

    没过多久,她便探身出去,唤道:“韭儿!”

    茹韭儿正由那陶公子搀一把,从一条三橹雕梁船上下来。

    茹韭儿虽不算松江烟花柳巷里顶尖的清倌人,也是有几分心气的,这一回遇着阮郎的情劫,所托非人,神思大殇,区区数日哪里就真的缓过精气神来。

    但她感念郑海珠的侠义与关切,强作几分笑颜道:“郑姑娘信我,韭儿不傻,此番纵然沦为曲中笑柄,亦不会想不开。”

    郑海珠轻吁一口气,柔声道:“人生在世,如船行江河,风之顺逆、水之深浅,哪有次次笃定的。我是舍弃姻缘的自梳人,却也多嘴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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