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眼前不禁浮现出御书房中,那张气势磅礴的天下舆图。

    父皇时常站在前面,神情专注地盯着它一看就是好久。

    “西域地大物博,盛产瓜果、棉花,或许可以安置野人百万之众。”

    “南越平定后,亦可调拨人手屯垦戍边。”

    “东西南北……”

    扶苏掰着指头数来数去,忽然一下子愣住。

    他在干什么?

    为了安置即将应诏而来的千万野人,要巧取豪夺将京畿纺织收入囊中,还端详着天下舆图,想办法占据外邦的土地。

    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

    父皇每日看着那张舆图的时候,也是与我此时一样的想法吗?

    深深地愧疚和自责让他浑身战栗,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又酸又涩。

    原来这就是一国之君,这就是天下共主!

    为了江山社稷,无论情愿与否,都必须去做自己之前最不忍为、不愿为之事!

    扶苏仰起头,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将地平线的尽头映照成一片暗红。

    深重的云团杂乱无章,犹如被搅浑的污水互相交织在一起。

    “山河壮丽,舍我其谁。”

    扶苏喃喃地念了一句后,抬起沉重僵硬的双腿,步伐坚毅地朝着宫外走去。

    ——

    是夜。

    宜春宫的书房中灯火彻夜未熄。

    王菱华哄完了孩子,睡到三更后迷迷糊糊醒来,才发现床榻边上没有扶苏的身影。

    她焦急地唤来侍女,一通焦急地问询后,急匆匆朝着书房奔去。

    吱呀——

    万籁俱寂,门轴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王菱华小心地张望了一眼,发现丈夫坐在书案前,正失神地盯着桌面上的一幅墨宝。

    “殿下有心事?”

    “爱妃你来啦。”

    扶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向对方投去歉意的笑容。

    “天下?”

    “你大半夜不睡觉,盯着它干什么?”

    “父皇又责骂你了?”

    王菱华关切地坐在旁边,伸手抱着他的胳膊。

    “父皇好久都没有叱骂我了。”

    扶苏叹了口气:“今日用过饭后,我坐在这里就写下这幅字。”

    “先是想起了大秦的江山社稷,然后又想起父皇。”

    “最后回忆起先生的种种所为,感触颇多。”

    王菱华讶异地问道:“与妹婿有什么关系?”

    “让你皇妹一个人发愁吧,他可不真是什么好管束的。”

    扶苏摇了摇头:“菱华你不懂。”

    “之前我对先生的作为时常有不解之处,也不乏心中抵触。”

    “比如他枉顾国法,动辄杀伤人命。”

    “比如他敛财无度,巧取豪夺。”

    “比如……”

    王菱华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要历数妹婿的罪状,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还是别数了。”

    扶苏颔首道:“是呀,可先生也是朝廷中最为得力的能臣干将。”

    “本宫说句腹诽之言,自天下平定之后,先生当居大秦首功。”

    王菱华心下欢喜,嘴上却揶揄道:“他是有几分歪才。”

    扶苏接着说道:“我设想若是易地而处,我在内务府府令的位置上,遇到与他一样的状况,会做的更好吗?”

    “不杀人,何以立威,何以震慑宵小?”

    “不骄横不跋扈,岂不是处处受刁难轻视?”

    说到这里,他格外感同身受。

    在水车刚出现不久后,父皇命他督促推广。

    可每每有官吏阳奉阴违,推诿阻塞。

    他经常又生气又无奈,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假如换成先生的话,或许首接提着火枪就杀到了官署中,拿枪抵住对方的头。

    当场打死一个,再不敢有人从中作梗。

    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先生不敛财,不巧取豪夺,内库何以充实?何以施展方略?”

    扶苏当下最发愁的只有一件事——无钱无粮。

    早知道当初股市波动的时候,就应该与先生合伙大肆搜刮!

    有件事他一首没告诉陈庆。

    先前股票上的获利,大约一半被他拿来赈济贫苦百姓,另外一半则是偷偷还给了受害的低级官吏。

    这些人多半是受上官胁迫,不得己才参与其中。

    世家豪族亏得再多,也仅仅是伤筋动骨。

    而他们则要面对家破人亡的惨况!

    “殿下这是怎么了?”

    “您是说妹婿做的好?”

    王菱华诧异地问道。

    “嗯。”

    扶苏不假思索地点头:“君子柔且刚,刚且柔,刚柔并济。”

    “要破旧立新,免不了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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