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数日之后,太子妃至死都是处子之身的闲言就已四起,根本阻拦不及。

    轻叩桌面的指尖倏地一停,悬在半空,姬无盐声音都打着颤,这谣言可真?凉若深秋夜风。

    沈洛歆又挪了挪杯盖,声音堵在喉咙口,真。没敢抬头,只盯着地上的影子。

    窗外的光线打进来,姬无盐的影子打在地上,影影绰绰地晃。沈洛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像是听到对方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可若说释然却又不是。快速偷眼瞧了一眼,对方的眸子里,阴冷黑沉,有种令人心惊的阴郁。

    是该阴郁的吧。

    伉俪情深的太子夫妇,成婚半载而未曾圆房,此事成了燕京城中秘而不宣的笑料,甚至御医院众御医连夜开始研究如何让人一夜之间大展雄风的秘方。而彼时所谓一眼万年非卿不娶如今看来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沈洛歆不忍看她,低着眉眼抠指甲,就听对方又问,不是你们传出去的?

    自然不是!沈洛歆霍然抬头急于解释,却不说我不是那样喜好搬弄是非的人,就说这其中厉害干系我又不是不知道!母亲什么都还没做就被伤了手腕,若是此事宣扬开来怕是如何死于非命都不知道。

    相较于对方的情绪激动,姬无盐却平静地有些诡异,悬在半空的指尖轻轻落回桌面,再未抬起。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有些轻描淡写的漠然,所以,当时还有谁在场?

    无人。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但彼时真的没有第三人在场。

    许四娘虽是仵作,但名义上还是御史大夫明媒正娶的妻,甚至原该是诰命加身的,偏母亲不愿,只说是负累。但即便如此,一些小事上母亲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众所周知,母亲验尸的现场除了偶尔会随行的小厮之外,从来不会有第三人。这也是对自己女儿的保护。

    众所周知

    当真好盘算。姬无盐的表情愈发冷沉。因着无人在场,即便那流言闹地再如何沸沸扬扬,皇室也只会责备于许四娘。而许四娘自是百口莫辩。

    母亲兴许也发现了,最近鲜少出门,连她随身两把菜刀,也是磨了又磨

    许四娘除了女仵作之外,还有一个出了名的,就是母夜叉,随身总带着两把菜刀,说话行事彪悍又勇武。

    片刻的沉默。

    姬无盐才缓缓起身,走到窗前,微仰了头沐浴着夏日的光线,眯了眼,沈姑娘待查之事既与我同向,那不若就此同行有人同路,总好过踽踽独行于暗沉凉夜。你说呢?

    自打上路的第一日,她就没想过在燕京城中找到哪怕一个同行之人,她已经做好了度过一段足够漫长足够寂寞的时光的心理准备,不敢轻信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可沈洛歆这个大染缸里少有的干净料子,并不似她最初看起来的那么平平无奇。

    却有男子轻笑声起,声音低沉悦耳,落在耳中如上古琴音的低吟,然后才见一袭湖蓝长袍的男子背手而来,器宇轩昂,眼底染着霁月风光,没想到,我们家小丫头刚来没几日,就认识了新朋友老夫人若是知晓,定能放心不少。

    姬无盐微微一愣间,眼底冷意尽散,古厝。

    有人同行,总好过于踽踽独行。

    北国之都的盛夏雨夜,凉如水。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入夜后总有些说不清地渗人的凄凉,或远或近的蛙鸣四下应和着,像一曲随心的童谣。

    宁修远跟在提着灯笼的公公身后沉默着穿过绉纱微拂的长廊,进了重兵把守的殿宇。

    皇帝方至中年,因着周身沉稳的气质看起来年龄更大些,对着款步而入的宁修远唤道,来了,坐。

    并无几分君臣之分。

    待宁修远坐了,皇帝才抬抬下颚,看似闲话家常般地随意,你觉得太子如何?

    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皇帝一噎,冷嗤,朕要你说这个?

    那陛下深夜召臣入宫,又是问的什么?

    这厮皇帝咬着后牙槽,最初的随意早已破功,一字一句,你再同朕装傻?

    低头轻笑,倒也没再顾左而言他,支着下颌看皇帝,您自个儿力排众议选的太子,为人处世自是极好的,做事也周全漂亮

    宁修远!

    别急微臣还未说完。安抚着已然炸毛的皇帝,宁修远换了个更舒服地坐姿,懒洋洋看向皇帝,微臣所言,句句肺腑。太子做事的确漂亮周全,已然超过了他那个年龄那个阅历该有的水准。

    皇帝目色一凝。

    想来陛下召微臣入宫,是要听真话的,那微臣便说说真话太子终究不是陛下当年,他是在众星拱月里长大的,行事周全也只在表面只是为了让一切变得‘好看’,思维不够缜密,也体察不到民心民意,加之

    后面的话,没说。

    皇帝却懂了——加之背后的左相。

    太子为长,却非嫡。其母贵妃出自左相一族,左相势大功高盖主,如今借着太子之势愈发猖狂不知收敛,皇帝早有心思要打压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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