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知道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可听到白枝说的那句话,他瞬间哑住。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爸的氧气瓶,是你爸亲手拔的,因为我不能在十二点前凑够最后两万块钱。”

    白枝说完,陆皓完全愣住了。

    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其实知道当年白枝的父亲是在他家的医院里死的。

    他以为白枝是怪他们家的医院没有救活她的爸爸,他大概也猜到,白枝讨厌医生、应该跟他父母有关,所以他一直抱着赎罪的心态去原谅她对自己做的一些事。

    他以为他知道了全部。

    可她现在说的话,完全让他被冲击到了。

    女孩看着他,笑了笑:“陆皓,你觉得你爸是真的别无选择才把我爸推出抢救室吗?你爸是医生,也是院长,宽泛病人最后一两个小时并不是多么难的事,毕竟那是条人命。”

    “枝枝……”

    “你知道我后来是怎么才搞清楚的吗?”

    “我爸死后,有天晚上,我去了你家,”白枝说,“我找你爸要我爸的死亡证明,你知道我看到谁了吗?”

    “钱珊,她给了你家司机一尊弥勒佛的木雕。”

    白枝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时我年纪小,不知道一个木头能有多稀贵,直到你家司机搬木雕的时候说了一句,好重。”

    陆皓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

    那个木雕他当然也看过,日夜不改地放在他爸的书房里,已经好几年了。

    一米多长,他只以为那是个最正常的摆件,也从未碰过留心过。

    白枝:“最后我是亲眼看着那个木雕是你家四个佣人一起抬上去的,什么木头啊,能那么重?那么重的只有黄金。”

    白枝是后来长了见识才知道。

    这世上有些肮脏的手段,需要明面上的清白来掩饰。

    比如看似平平无奇的木雕,其实只是在外面刷了一层仿木漆,里面装的,是整整上百斤黄金。

    那是洛菲贿赂陆江的证据。

    洛菲为了掩盖自己失职导致的事故,让陆江把白枝爸爸赶出医院。

    是陆江一手害死了白荣。

    陆皓是真没想到。没想到整件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更没想到白枝居然就这么告诉他了。

    陆皓喃喃:“所以枝枝,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这种心情跟我在一起的吗?”

    白枝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他只是问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

    陆皓:“你根本不是讨厌医生,你是讨厌我,讨厌我们家,对不对?”

    “所以就算我为了你弃医从艺,你也丝毫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是吗?”

    白枝:“陆皓,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但趁现在你还没有陷得太深,我们到此为止吧。”

    “白枝!”

    女孩的态度堪称冷漠:“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让你再对我抱有幻想,我本来是想利用你报复你父母,但现在我放弃这个想法了,所以你大可告诉你的父母我的打算,我愿意迎接他们的挑战。”

    陆皓沉着眉,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去了。

    “所以你接近周老师,也是为了报复洛菲吗?”

    走廊里的气氛诡异极了。

    周围的班级都在上晚自习,所以两个人说什么,都必须压低着声量。

    可是陆皓的情绪又很激动。

    他嗓门一大,周围坐在教室门后排的同学也看过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

    “枝枝。你恨我父母我可以理解,如果事情真的是像你说的那样,我自己都不会原谅他们,”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周老师,你这已经脱离你原本的计划了,你破坏他们的婚礼,你这是……知三当三。”

    陆皓下了定义。

    知三当三,这个说法当然很难听。

    且不说她到底有没有知三当三,就凭这话从陆皓嘴里说出来,白枝也知道,自己,跟他,永远不可能了。

    女孩抬头微微一笑。

    “陆公子,你父母都是医生,你活在纯白的白大褂下太久了。”

    “你连灰色都未曾见过,又怎么能理解我们这些活在黑暗里的人。”

    “我从来不求你能理解我,从今天起,我们就回归各自的世界,不要再互相打扰。”

    白枝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回教室上晚自习。

    陆皓是未被污染过真正单纯的人。

    能跟她一起活在黑暗里的人,只有周淙也。

    那样不择手段,欲望横流的男人,自从经历过昨晚,白枝就知道,他才是陪她一起下地狱的男人。

    他最私密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他最真实的那面,只有白枝知道,周淙也禁欲的外表下,藏着多黑暗疯狂的内心。

    他拉着她头发,喘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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