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不安地进了右相府。

    同时有人小跑着从相府出来,“叮”地猛敲手中提着的锣。

    “静街!”

    “右相出行!行人回避!”

    有右骁卫大喊着,驱马向北奔去,从右相府喊过三曲、喊过北坊门。出了平康坊,喊到崇仁坊、务本坊,再往皇城上安门。

    许多商旅早就在等着晨鼓响了往东市,好不容易才把骆驼赶出来,只好又缩了回去。

    “右相出行!行人回避!”

    一时之间,半城皆寂……

    ~~

    杨钊走过长廊,留意到右相府的楼阁并非用香木所建。

    这当然不是因为李林甫缺少财力,而是此地很早以前曾是李靖宅邸,曾久无人居,有一日国师浮屠泓路过此宅,说有能居此者必贵不可言。开元初,李林甫任正五品下的奉御官,迁居此处,浮屠泓遂断言他必能任相,唯独不能改动此宅的中门,否则大祸临头。

    楼阁虽无木香,堂中点的却是名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香味动人。

    烛火未撤下,看样子是燃了一夜。

    先是护卫列队,确保不会有意外了,屏风后才有了动静,渐显出人影绰绰,各样发髻的女婢皆有。

    不愧是能生养五十儿女的李林甫。

    苍壁趋步向前,小声道:“阿郎,人带到了。”

    “说。”

    有威严声音响起,带着森然之气。

    杨钊连忙道:“右相,杨钊不辱使命!”

    “闭嘴,未教你说。”李林甫道:“杜五郎,你有何证据?”

    杜五郎已为其气势所慑,慌忙道:“我我我,我阿爷是冤枉的,我二姐已与太子和离……”

    “本相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当即有人上前一脚踹在杜五郎膝弯处,将他踹得跪在地上。

    他还想起身,挣扎间竟真看到侧壁上有个绛纱小窗,里面似乎有人影一闪,他不由一愣,暗道不好,连忙伏下头,以免教奸相之女看上。

    “在下薛白,李亨曾命人活埋我与青岚。”薛白开口,道:“不知右相可知此事?”

    杜五郎愣了愣,心惊于他直呼太子名讳,同时又感到二姐夫的名字如此熟悉又陌生。

    而太子名讳一出连一些右相府护卫也有些不安。

    唯李林甫淡淡道:“尔等既愿效忠那废物,此时叫屈,何用?”

    “右相并未得知此事?”薛白道:“那就怪了,不知李亨是如何瞒过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的耳目,遣数十死士,把一辆马车运出长安?”

    “数十死士?”李林甫突然喝问道:“你亲眼所见?!”

    这一瞬间,众人都感到屏风后的这位右相气势变了。

    堂中气氛凝重起来。

    杨钊脸上紧张,心中却大喜,暗道这就是大才,开口就让右相动容,不像那鸡舌忙了一年了,忙出个屁来。

    下一刻,却听薛白再问道:“我年少无知,不知东宫能否蓄养精锐之士?”

    杨钊马上又心中一紧,暗道这小子好大胆,居然还敢反问右相问题。

    屏风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道:“东宫置十率府,分别为左右卫率府、左右司御率府、左右清道率府、左右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掌管东宫诸门禁卫……但朝廷早有定制,太子不居东宫,十率府早已成闲司。他自册封以来,始终在十王宅居住,如何能蓄养精锐?”

    薛白道:“也就是说,李亨本不该有那些死士?”

    李林甫问道:“死士藏于何处?”

    “请右相容我细禀。”

    “允。”

    薛白深吸两口气,缓缓道:“我曾雪中昏迷,丧失记忆,为杜家所救,之所以焚烧柳勣书房,并非奉李亨之命,无非‘恩必报,债必偿’六字而已。不料李亨毫无担当,我找出证据助他,他反手欲坑杀我。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岂配为人君?”

    杨钊听到那“恩必报,债必偿”六字,不由击节叫好,心道这六字比说“为右相效忠”云云更有用,右相府爱养的就是能疯咬太子的狗。

    “当时,李静忠引我与青岚到泔水车前,周围有力士八人,水缸内藏两人重达四百斤,他们三四人抬起毫不费力。”

    “驾车者一人,身材不甚高大,虎口有厚茧,脸上有许多疤,若有人叫他赶车慢点,他便说‘心里刚焦刚焦底’。”

    “其中有人姓‘拓跋’,为系绳者,过门槛时我曾听得一句‘拓跋把绳绑紧,莫掉了盖’。”

    “到了长安大街,我从缝隙往外看去,有好几拨类似的力士驾同样的马车,旁人只见运泔水者数人,却不知他们相互掩护,实则有数十人。”

    “……”

    “陇右军士!”李林甫字字有力,声音破屏风而出,“果然,本相绝未冤枉皇甫惟明!”166小说

    杨钊虽不懂这些话语何意,但只听“果然”二字已觉振奋,高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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