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还得是我来提醒你……”

    清晨,杜五郎特意赶到了长寿坊,与薛白一道去往皇城。

    放榜日长街上人格外多,连平日里不出门小娘子们也执着团扇出门选婿。

    薛白还未到安上门,已被误认为今科举子,手里莫名被塞了许多封彩笺,邀他上门提亲用的。

    这算是含蓄的,听说榜下捉婿更为夸张。

    快到礼部贡院,前方太挤,马匹过不去,两人翻身下马。

    “我去国子监栓马,你拿一下。”

    杜五郎还未反应过来,手里已被塞了一大叠彩笺。

    “哎,你……”

    忽然,钟鼓齐喧。

    “放榜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前方有官吏高举着一张金榜,贴在了贡院南墙之上。

    杜五郎抬头一看,愣了一下,喃喃道:“这么短?”

    人群如潮水般挤上来,他当即被推搡到了一边,与路边一个胖胖的小娘子正对了一眼。

    那小娘子上下打量了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彩笺上,惊讶地瞪大了眼,上前万福道:“郎君可是中榜了,迎娶奴家可好?”

    “什……什么?”

    “阿爷!这有个中榜的小郎君!”

    “我……”

    不等杜五郎反应过来,一群人当即拥上争抢,喊道:“你们放开,这是我家郎婿!”

    这一片混乱之中,挤到前方的举子们抬头看去,却是个个都惊愣住了。

    “怎么回事?!”

    ~~

    “怎么回事?”

    “常科进士中榜二十三人,制科无一人中榜,怎会如此?”

    “发现了吗?今科中榜者一个布衣都无……”

    惊呼声中,薛白挤过人群,站到了杜甫身旁,抬头看向进士名单。

    孙蓥、包佶、石镇、李澥、蒋至……很快,他看完了二十三个名字。

    状元是杨护。

    没看到杜甫,没看到元结、刘长卿、皇甫冉,也没看到严庄、张通儒、平洌。

    那些时人认为才望出众的举子,一个都没有中榜。

    “走吧。”

    杜甫还在发愣,薛白径直拉过他。

    挤出人群已经与元结、杜五郎失散了,好在国子监并不远,两人径直转回太学馆。

    “落榜了?”杜甫如失了魂一般,喃喃道:“怎会如此?今科以‘罔两赋’为题,以‘以道徳希夷’为韵,我这赋写得下笔如有神……”

    “子美兄,成败乃人生常态,来年再考便是。”

    “可我不明白。”

    两人还在说话,国子监里忽然传来了呼喊。

    “覆试!”

    “覆试!”

    “覆试!”

    起初,还只是一声两声的叫喊,但那声音迅速开始汇聚,渐渐形成了山呼雷动。

    当薛白与杜甫站起身来,已觉得置身于海浪之中。

    他们走出号舍,见生徒们都在喊叫着往外赶去。

    街道上,原本想要离开的举子们开始重新汇聚。

    有人站到了国子监的院墙上放声疾呼。

    “圣人未临殿试、哥奴把持科场、王鉷严防死守!奸臣为阻断视听,今科春闱,天下布衣竟无一人及第!我等甘为立仗马乎?!诸君,随我请圣人覆试!”

    “覆试!覆试!”

    薛白伸手去拉杜甫,却被杜甫反手拉住,随着人群往皇城涌去。

    “……”

    前方忽然又是一阵骚动。

    “哥奴恐草野之士对策斥言其奸恶,把持科场!更使金吾静街,欲打杀我等!我等当往永乐坊请左相出面!”

    这左相,指的当然不是现在那个只会对李林甫点头哈腰的陈希烈,而是李适之。

    薛白忽然意识到,李适之如今既在长安,只怕这场风波更要被推波助澜了。

    他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与杜甫一起,随着人群涌向永乐坊。

    满街都是在喊着“覆试”,群情激愤,已经没有人能安抚这些举子了。

    “次山在那里!”

    他们终于找到了元结,正站在李适之的府门外。

    那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打开。

    李适之面沉如水,负手站在台阶上,正亲手执着一个长卷轴。

    元结神色激昂,一手执笔、一手执卷,正在奋笔疾书,有一个年轻人站在他身边,随着他的字迹高声念着。

    “天宝丁亥春,元子以文辞待制阙下,著《皇谟》三篇、《二风诗》十篇,将欲求于司匦氏,以裨天监……此,亦古之贱士不忘尽臣之分耳,其义有论订之!”

    一众举子渐渐安静下来,听元结那仿佛檄文一般的诗篇。

    这是他们讨伐李林甫的檄文。

    既然满朝官员不敢吱声,那就由他们这些布衣举子来。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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