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五郎听了这消息,恍惚了很久。

    此时他才意识到,杜家上下能在柳勣案里活下来到底有多幸运。

    ~~

    与此同时,皇甫冉正在见郑虔。

    “不如让左相自请外放,尽快了结此案……”

    “岂可如此?”郑虔两日都在为这案子奔走,满脸疲备,正色道:“今左相蒙冤,自请外放,与认罪有何区别?”

    一旦出事,所有人都以“左相”呼李适之,仿佛没有一个人还记得圣人去年就点了一个新的左相,名叫陈希烈。

    “左相?怪不得说圣人对一切心知肚明。”皇甫冉道:“太学公难道还不明白吗?就是因为我们还指望着‘左相’,哥奴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郑虔张了张嘴,神色黯淡下来。

    他才望高卓,入仕以来任的都是清贵官职,协律郎、著作郎、博士,此时被提醒了,才意识到这些权术之道。

    原本以为圣人还被蒙在鼓里,只要告知圣人真相就好。

    “唉。”

    “圣人放任哥奴敲打我们这些举子,因为我们错了,我们错在满腹牢骚!那就改给圣人看,我们不管什么‘交构东宫’,只问今科春闱,这才是顺圣意……”

    “啪!”

    郑虔抬手就给了皇甫冉一巴掌。

    “张曲江就是这般教导你的?!”

    “太学公?”

    “伱们看似还在争,实则已志移。”郑虔痛心疾首,道:“你可知张曲江公与李哥奴之区别在何处?”

    “老师他……”

    “张曲江是相,拘束天子而治理万民;李哥奴是佞,剥削万民而奉呈天子。”

    皇甫冉十岁就在张九龄身边,感情至深,此时听得这一句评语,当即眼睛一酸,热泪盈眶。

    郑虔指着他的鼻子,道:“尔辈尚未入仕,为了覆试,不问是非公道,弃左相以求与东宫划清,迎合圣意,来日便是拜相,焉知不会是下一个哥奴?世风坏矣,世风大坏矣。”

    皇甫冉先是惭愧地低下头,像是无话可说,但过了一会,他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是非公道,只在左相与东宫吗?难道无辜而受牵连的不是我们吗?即使我不无辜,花费家财、千辛万苦才来长安的乡贡却是无辜的,东宫出手保过他们吗?左相出尽了风头,不能为了他们避一避吗?”

    郑虔无言。

    “寒窗苦读的心血被踩踏、糟践,甚至无端卷入大案被冤枉、迫害。我们不过想求一个公平,错的又是我们吗?”

    皇甫冉最后这一句问,听得郑虔怅然不已。

    “这些话都是薛白与你说的?”

    “太学公,这不是……”

    “不用替他掩饰。”郑虔叹息道:“十年来,也不知是谁教给了他这些……”

    ~~

    傍晚。

    颜真卿牵着马匹风尘仆仆地进了长寿坊,眼底泛着忧虑之色。

    前方的十字街口正有一行人簇拥着一辆奢豪的钿车,骑高头大马的护卫,穿锦绣彩裙的美婢,看着便过于张扬,在贵胄中亦属于风气不好的人家。

    一个少年郎下了马车,恰与颜真卿四目相对。

    “老师。”

    “你成何体统。”

    颜真卿下意识便板着脸叱责了一句,牵马便走。

    他本以为薛白落了大理寺狱,受了许多苦头,心里还在担心。不想今日见着,这小子神采奕奕,仿佛刚沐浴过、换了新衣。

    相比起来,忙碌了一天的他更像是从牢里出来的。

    一路进了颜宅,回头看去,却见薛白一路跟着,老老实实的样子。

    颜真卿叹息了一声,道:“先回去报个平安再来,老夫有话问你。”

    “学生已使人回家说过了,老师但问无妨。”

    原本有许多话要问,真见到了这个惹事生非的小子,颜真卿一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先谈你那首诗吧,诗很好,诗名很糟糕,你本可加上‘天宝丁亥春闱后’几字。”

    薛白稍稍一愣,只觉这主意蔫坏蔫坏的。

    若加上这几个字,往后但凡提到这首诗,不可避免地就得提到李林甫的“野无遗贤”,必成为千古流传之诗,威慑力就要大得多。

    颜真卿书法造诣太高,致使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古板严肃的学究,可事实上,他一点也不迂腐,表面正儿八经,实则智计百出。

    “……”

    “你千方百计终于如愿陪圣人打骨牌,那也是故意与元结等人一同入狱?”

    “老师这般说的,显得学生心机也太深了,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

    颜真卿心知薛白献炒菜、骨牌,必是谋划了许久的弄臣之路,学的是神鸡童贾昌,难处在于想出那许多让虢国夫人、圣人感兴趣的东西。

    谋得这圣眷,最初肯定不是为了救旁人,该是打算用来谋身,再想到韦芸详述的他在颜嫣病危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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