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知道,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你竟知这首诗?”

    “我也喜欢诗。”老凉咧嘴笑道。

    王维继续道:“这一片虽没有贼兵,但山冈尽处峭壁陡立,兵马自是过不来。你可带人向西行,有片白石滩。”

    老凉道:“探过,那边有河,水流湍急,两边山谷不好翻,沿河走又越走越西,恐怕到不了关中。”

    王维笑着摇了摇头,道:“秦末,汉高祖与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王,汉高祖走的也是你这一条道,被堵在了峣关,他依张良之计,于峣山遍插旗帜,布下疑兵,然后‘绕峣关,逾蒉山,击秦军,大破之蓝田南’,可知他从何处绕的?”

    “峣关可绕过去?”

    “到了白石滩,你莫沿河走,而找到一条汇入河的小溪,缘溪上山,有一泉名为‘金屑泉’,‘潆汀澹不流,金碧如可拾’,你观察那泉水是何处来的。”

    “何处来的水?”

    王维向后一指,道:“欹湖。”

    “可隔着一座山……”

    王维点点头,低声道:“湖水与金屑泉相通,换言之,水流穿山而过,自有天然洞穴。”

    老凉大喜,不由分说就拿了那地图,卷起来收好,想了想,又道:“这样一来,马匹、盔甲、粮草还是过不了?”

    “我不知兵,但你等若是分兵一支,绕后攻打峣关,前后夹击之,如何?”

    王维摇头道:“我若走,一则败露了你们的计划,二则连累了我的庄户。”

    他深深看向老凉,脸上泛起苦意,道:“我的名节,便全托付于将军了。”

    “放心吧,先生是为平叛立大功之人!”老凉捶了捶胸膛,嘭嘭作响。

    长安。

    上元节之后数日,城中的粮草愈发捉襟见肘了,而叛军对城池的攻势也越来越强。

    当时李隆基之所以逃出长安,就是预料到这种情况,薛白并不比他聪明,只是更有面对困难的勇气。

    “官仓里没有粮草了,想必勋贵、世家中不会没有存粮?”

    这日延英殿议事,薛白见别人不提,他便率先提出了这个问题。

    在此危局之下,并没有人站出来明确地反对此事,默许着薛白派禁军去纳各家的粮食。

    李琮也依旧是完全信任他的态度。

    反而是离开大明宫时,颜真卿提醒了薛白几句,缓缓道:“我知道,你在常山、平原、雍丘守城,也曾纳过大户的粮,但长安不同,多的是五姓七望,有些世族甚至连天家都不放在眼里。城中能收缴的粮食我已都收缴了,剩下的一些人,若动他们,恐会出些乱子。”

    “我明白,丈人不是在为他们说话,而是怕他们降了贼,或转而支持李亨。”

    薛白有些迟疑,倒不是没下定决心,只是考虑该不该与颜真卿直抒胸臆,最后还是道:“而我的应对也简单,若不施雷霆手段,则不怀菩萨心肠。”

    颜真卿果然皱起了眉,道:“眼下最支持朝廷守长安的,大部分便是这些人,你一旦动屠刀,与贼兵有何区别?万一弹压不住,让他们拿了你我头颅献城无妨,大唐社稷恐毁于一旦啊。”

    “丈人说的‘最支持’三个字,我不太认同,小民之家交一石粮守城,也许就是全部身家。世家大族交一万石也许于他们只是九牛一毛,谁更支持守城哪能说得准。”

    薛白说着,语气有些老气横秋起来,又道:“还有,问题总归是要解决,观这场叛乱之前的大唐,门荫的名额全是世家大族的。科举呢?其实我们都清楚,绝大部分还是世家大族的,每年才几个寒门子弟?天宝六载先是‘野无遗贤’案,我们春闱五子闹破天了,最后中进士的寒门子弟才几人?六七人而已。”…。

    这些,颜真卿自然懂得,叹道:“我知你要说什么,有真才实干者难申抱负。以往,他们想入朝为官,还能到边塞立功,出将入相。这些年,哥奴把最后这晋升之途也堵死了,怨气累积,终酿成大祸。”

    “丈人也很清楚,不是安禄山如何,而是这大唐留给寒门庶族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那你待如何?把长安城的世家大族杀尽不成?真正要做事,等平叛后改门荫、改科举。”

    薛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可今日这等情形下我若还怕他们,来日又如何敢拿掉他们的门荫?清算他们的田亩、佃户?”

    颜真卿没再说什么,他本就是站在薛白这边的,只不过是怕他操之过急、引火烧身。

    薛白既主意已定,他便为他兜着便是。

    此事果然不顺,当天就遇到了第一个阻力。

    “谁家?”

    “太原王氏河东房,王纮。只说此人你或许没听过,我只说他的三个兄长。王维,你很熟悉,且对你还有恩……”

    薛白道:“你知道,名门望族,很容易施恩于人,因为他们有这个条件。”

    杜妗笑了笑,道:“你被活埋之时,是王维把你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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