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舌唯我杀意宣泄,但往日可劈金裂石的弯刀,今日被那双白皙似雪的柔嫩手掌提住时,他这一刀却连风波都未吹起。

    而他那攀登至顶端的杀意,也被莫名的力量戛然而止,只有来自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在控制着他的身体。

    大宗师!

    这道天堑,真的如此难跨越吗?

    念头升起,羊舌唯我便只见闻人纵横笑意展现,随手一抛,那墨色弯刀便似迎新主一般,直接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然后缓慢而势沉地砸向他的胸膛。

    “砰!”

    劈金裂石不在他手展,而在眼前这个一字不吐,便夺尽烈阳之光华的白色身影之上呈现。

    “咔咔!”

    羊舌唯我从没想过,自己的身体可以平等地承担那每一分落在自己身上的劲力。

    他挨过刀,中过箭,与五个宗师鏖战而不落下风,浑身气势不仅没有因为伤势而有丝毫衰减,反而愈战愈勇。

    他以为自己很强,他以为凭借他的天生强健,再不济也不可能见面即败。

    可现实教会了他,为何皇庭的主只有那端坐单于之位上大狐中兴,与居于天域雪山之上,不惹尘埃的闻人纵横。

    极致的世俗之权与个人武力的顶峰,才是他们高居于百万人之上的真正底气!

    羊舌唯我瘫软在地,用从未有过的虚弱目光看着那个落于金日阐身前的白色身影,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金氏族长,你胆子很大,也有魄力!”

    “你的头,就先寄存在你脖子上了!”

    闻人纵横声音冷漠,但却带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

    金日阐看着手掌之上被羊舌唯我斩断的发丝,深吸一口气后俯身回道:“能被闻人山主称赞,是金某的福分。”

    “至于头不头的,若闻人山主有需要,尽可取去!”

    金帐之前,鲜血将草地染红,无数人手持刀兵于外合围,但却没有一人有勇气迈向前半步。

    包括往日能带着他们,斩断一切阻碍的“呼谒单于”。

    闻人纵横提步走向眼中有呆滞浮现的呼谒单于身旁,一只手缓慢而仔细的落于那代表这漠北皇庭最后荣耀的脸上。

    数十息过后,闻人纵横看向一旁捧着金刀,整个人却似打摆一般的拓跋睿识。

    “拿来!”

    简短的两个字将拓跋睿识惊到,他苍白着脸带着一丝哀求看向闻人纵横,他不明白,现实中除了金日阐外,估计也不会有人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闻人纵横会在今日出现!

    他为何会干涉皇庭事务。

    明明……高傲如他,是不会走向世俗之中的!

    “山主……。”

    拓跋睿识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便被闻人纵横那摄人的气势震于原地,身体本能地将捧着的金刀松至闻人纵横身前。

    闻人纵横的眸子中,在金刀入手后有莫名的情绪升起,整个人好似踏入凡尘的谪仙一般,多了些感伤。

    久久尘封的记忆被打开。

    闻人纵横想起皇庭败退至喀纳斯湖的那一天,大狐中兴……不!应该叫大狐胜天,就是带着这把金刀来到他天域雪山之上。

    逼得他应下践行了三十二年的承诺。

    闻人纵横摸了摸胸口,虽然伤口已然痊愈,但当初的金刀落下的痛楚却依旧那般的清晰。

    “何必呢?”

    一道稚嫩的声音在闻人纵横心中响起,那是三十二年的自己对大狐胜天这位故友发出的感慨。

    在胜负的战场中,所有人都只记住了胜者,却忘记了将这个胜利者衬托的失败之人。

    三十二年前,那场逐北之战,强盛的可不仅是大周,还有他们漠北皇庭呀!

    而大狐胜天可是能压着他闻人一脉勇猛精进的武道天才,当初世人皆言,他将成漠北第二个三境宗师,哪怕是他的父亲,对大狐胜天也挑不出任何不是来。

    只是可惜呢!

    闻人纵横看着那张与大狐胜天一模一样的脸,当初他提着金刀上山,以一敌二,先杀他同胞弟弟,再斩碎他的骄傲,逼得他只能以闻人一脉的族法,踏入大宗师之境。

    大狐胜天赌上了自己的武道前途,为漠北皇庭续上了命,但他自天域雪山而下,其身留下的伤,也让他成为如今这个英雄迟暮的可悲之人。

    “大狐胜天……大狐中兴!”

    “你我之间恩怨已消!”闻人纵横心中低语,笑着看向眼前这个呼谒单于身后,那个完全蜷缩在阴影中的人。

    “真是有趣呢。”

    “就让我看看,你赌上一切的选择,究竟是好是坏吧!”

    闻人纵横转身,双手捧着金刀,这是对故人的缅怀,更是对皇庭单于的尊重。

    “今朝秋寒,皇庭所属,皆臂缠白缎,以……敬自然,感恩天地所赠,缅先人之功绩。”

    狼嚎声再响,闻人纵横身影快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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