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蛮陈生?”孟行不慌不慢先落座,慢条斯理地问道:

    “百蛮陈霸先是你什么人?”

    他的口气很大,直呼当代农家的领军人物名讳,但他敢在《千金书》改一句,多位文坛宗师看不惯他,却又不能反驳他,便有这样资格!

    誉王为何敢让他一个人来赴宴,便是孟行的名气,已经镇得住场了!

    百蛮陈生虽然觉得他年纪轻轻,而且长得太过好看,未免有一种不信任之感,但是人的名,树的影,他对此人也不敢轻乎,郑重回道:

    “乃是我的家主。”

    “哦,原来是农家人。”孟行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这一番爱答不理的宗师做派,是装也要装出来的。

    《千金书》改恒为常,是改最初一句,是提纲挈领,是开宗立派。

    是关乎道在德前,还是德在道前的分野。

    他即便不是宗师,也要装出宗师气度,这就是出名的代价。

    孟行想着农家现在的处境。

    农家的理念,是重农桑,重农抑商。

    这一点与儒家是相悖的,儒家目前提出重商抑农,两家渐渐势如水火。

    而农家理念之中也有大不敬的成分,比如均分田……所以得罪许多人,被世家、门阀联手赶到了蛮荒之地,让他们开田去了。

    不过农家生命力十分顽强,也践行理念,虽被赶到蛮荒之地,也是适应的极好,在边荒之地渐渐有了起色。

    当然,若是能入主中原之地,管控天下各地肥腴的粮仓,更能实现抱负。

    农家出现在长京,并不出乎预料,不过在百蛮公主府出现,倒是不太寻常。

    难道百蛮公主是支持农家的?

    孟行不由看了百蛮公主一眼。

    百蛮公主正言笑自若地看着百蛮陈生发难,挑战孟行。

    百蛮郡内农家已成气候,况且百蛮郡林深山高,环境恶劣,农家肯扎根在此,多垦田增产,也是她乐见其成之事。

    毕竟她封地在那里,多有税收也是便宜了她。

    当然,她还有更大的野心,也要借助农家实现。

    同样,农家也需要她的支持,双方是一拍即合。

    这一次能收回边境一块世外之地,也是双方合作的成果,故此百蛮郡的农家,陈霸先一族,是她坚定的盟友。

    百蛮公主也想看看,孟行是哪一家的。

    百蛮陈生见孟行连消带打,不愿谈什么是道,也有些急了:

    “孟举人何故回避?是应不出来,还是看不起我,不愿回答?”

    百蛮陈生的问题,辩机和尚问过了。

    空劫之前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你之前你是什么?

    一切东西的都可以进行追溯,可以从宏观追溯到微观,大到宇宙,小到分子、原子,以及更小、更小……但都可以问一个问题:

    它是怎么出现的?

    这是一个毫无终点的问题。

    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可以汇成一个同一个问题,什么是道?

    关乎从“无”中怎么生出“有”,孟行心中有自己的见解。

    无中生有,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但是,孟行不能这样讲。

    因为很多人所谓的道,都是个人的自我认知罢了,不仅难以涉及到最深的层次,便是一般层次也难以达到。

    存在即是合理,真要追根溯源,十天十夜都讲不完。

    能够认识到自己的有限,而道无限,已经是非常有智慧的人了。

    见解深的人,就好像哑巴一样,不轻易发表意见;

    而上来就问道的人、追问道的人,则无知即浅薄。

    见百蛮陈生连连追问,问的还这样大,孟行对他的水平已有数。

    他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的路子,这个百蛮陈生即然冒出来,接下来定然还有许多摩拳擦掌者,准备对他发起车乱战,这是可以预见的。

    现在,他要一下把这些人的心思摁死,免得发生不断应付的局面。

    孟行想着,已经有了策略。

    他要把道放在一个不可言说的位置,让大家都不要讨论。

    孟行就道:

    “道若可以言说,就不是永恒常在之道,故此道不可言说,所以我改恒为常,陈生,此话还是略过吧。”

    “……”陈生不服,追问道:“我认为道是可以言说的,若是道不可言说,那你为何此时还要说?”

    道当然是可以言说的,但你说的道,所有人都认同么?

    所人都认同的东西,当然是说不出来的东西。

    孟行道:“我说的不是道,而是一种美感。”

    “何为美感?”

    “个人之所觉,我且问你,我与陈生你孰美?”

    “……”陈生面露讥讽:“自然是孟举人相貌英俊,这却是不用说的,不过这与道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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