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难,表面原因是陆机抓了他的人,但深层次的原因呢?或许有北人将官对吴地士族的不满吧。

    简而言之,因为成都王这些年大力任用吴地士人,如孙氏、陆氏、顾氏子弟,导致河北士族非常不满,长期累积下来,矛盾已经很深了。

    畛域之分、地域之见,无论什么时候都存在着,更别说是被征服的东吴余孽了,更让人瞧不起。

    他们凭什么身居高位?

    这不仅孟超想问,河北士人也想问。

    陆机做得了都督吗?他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但话又说回来了,陆机毕竟是都督。你可以看不起他,挑衅他的权威,但在没被撤职前,大面上还是要服从调令的。

    他被陆机排斥出了“容易立功”的主战场建春门,调到城南来担任佯攻,甚至还不是主帅,孟超虽然不满,还是接受了。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准备将辟雍攻破之后大肆屠戮降兵,以发泄心头怒火。但没想到啊,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死伤六七百人,什么也没捞到。

    要知道,他是本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原则用兵的,前面几批派过去的都是他认为比较能打的部队,却无一例外碰了钉子,死伤惨重。

    这会眼看着天亮了,一夜未睡的孟超焦躁无比,死死盯着墙头那影影绰绰的人影,恨不得亲自冲过去将其尽数斩杀。

    但他知道这样没用。

    敌人并不是可随意揉捏的软弱废物,事实上挺能打的,整体素质甚至还略高过他们一线。

    孟超从河北带过来的这支部队,有世兵、有私兵,还有临时征发的丁壮。他们并不是毫无战斗经验,而是在河北镇压过几次民变,感受过战场氛围,出征前更是进行了一番集中整训。

    守军是什么人?

    听闻有东海国兵,有徐州都督区的世兵,有洛阳周边招募的溃散士卒,还有豪门僮仆、部曲,来源很杂,但居然被很好地捏合成了一个整体,并在能力出色的军官鼓舞下,顽强战斗,守御至今。

    老实说,孟超都有些佩服那位叫邵勋的守将了,箭术通神,近战勇猛,还会带兵,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屈居督伯之位呢?

    “草莽之中有遗才啊。”孟超恨恨地甩了甩马鞭,道:“今日继续进攻,不得有误。”

    “诺。”部将脸色为难,但还是应道。

    “别给我摆出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孟超执鞭劈头盖脸打了下去,一边打,一边骂道:“老子征战多年,自有分寸。昨日死伤是不少,但若拿不下辟雍,老子就没有颜面出现在貉奴面前。给我攻,若不成,提头来见。”

    “诺。”部将灰溜溜离开,其他人用同情的神色看了他一眼。

    “咚咚咚……”没过多久,战鼓声在开阳门大街西侧的明堂内擂响,一队又一队军士走了出来,在无遮无挡的大街上列队。

    军官们拿着鞭子、刀鞘,连劈带砸,令其排好阵势。

    “嗖!嗖!”箭矢如影随形,破空而至,落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起,刚刚排好的阵型一下子乱了。

    军官们狠下心来,直接抽刀杀人。

    弓弩手有序上前,试图压制院墙上的守军弓手。

    十月初九清晨的第一波攻势,就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展开了。

    孟超本打算回去休息,但终究放不下战事,依然钉在前方,观摩战局。

    他看得出来,因为昨日死伤了太多精锐,今日攻城的效率不会太高——军汉们士气低落,在军官和督战队屠刀的强压之下,勉力鼓起余勇,可想而知战斗力如何。

    但他同样清楚,辟雍守军的伤亡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至少两百人,兴许三百。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比的就是谁能咬牙坚持了。

    司马越这个狗东西,待攻破洛阳,定拿你治罪,再好好玩弄一番你的妻女,以泄心头只恨。

    就这样一边咒骂,一边死死看着血肉横飞的墙头,孟超的眼睛渐渐红了。

    伤亡是真的有点大,再这样下去,本钱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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