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时节,天黑得早。

    四人从山里出来,岔上石河子村土路的时候,天色早已经昏暗。

    天气冷,这种时候,村里人大都缩在家里的火塘边烤火,很少有出来走动。

    吃了一肚子肉的两条青川犬,精神看上去格外好,一路小跑在前,跑一段,又停下来回头等着陈安。

    岔往半山腰老房子的坡路呈之字形,下了这场雪,又连续冰冻那么些天,雪层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蓬松,表层蒙上了一层冰壳子。

    雪地走破路,得挑选着没有踩过的地方走,不然湿滑无比。

    四人落脚踩碎冰壳子,小心地往上走着,一路咔嚓作响。

    他犹自记得,五岁那年,大雪将路铺满,陈平领着他拿着家里的洋铲当雪橇,垫坐在屁股下面,双手抓着洋铲把,两只脚前伸当刹车,顺便掌控方向,一路滑下来,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没多长时间,宏山和另外几个村里的同龄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加入进来。

    孩童无忧,玩得那叫一个热烈。

    坡路上的积雪,被压得板实,只是一夜的时间,被冰冻起来。

    全家上下一下子变得艰难,一步一滑,下来废屁股,上去废脸面。

    结果,在陈子谦外出串门,走不了二十步路就摔了三跤后,回去揪着陈平、陈安,就给了他们一顿竹笋炒肉,打得鬼哭狼嚎,尤其是身为大哥的陈平,屁股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自那以后,哥俩再不敢这样玩,想玩也是去别的地儿。

    哪怕被揍了,过往的时光依然让人怀念。

    但是现在,看着经常被踩踏的地方,那一个个泥泞的雪窝子,陈安对这条回家的上坡路,再找不到小时候的好感,只想搬离。

    他心里暗想:等熊胆卖了,可以考虑分家建房的事儿了,先跟大哥商量分家建房的,相信能有机会住进更好更宽敞的大房子,他不会不同意,然后再一起说服老汉老妈……

    两条青川犬先到屋前,听到外面的响动,领着云梅、云兰的耿玉莲开门一看,知道是陈安他们回来了,赶忙从橱柜抽屉里拿出手电筒迎了出来,照着几人上来。

    “我在隔壁铺了竹席,用来放肉。”耿玉莲进屋的时候说道。

    知道是去背肉,她在家里面也做了准备。

    陈安当即背着肉跟着耿玉莲去隔壁,在耿玉莲帮忙下,将背篼放下来,又忙着将随后进来的陈子谦、陈平和瞿冬萍的背篼也都接下来靠着板壁放好,然后几人将肉一块块取出来,放在竹席上。

    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肉,一家子脸上都堆满笑意。

    “这些肉啷个办?”陈平微微喘着气,揉了揉肩膀,有些兴奋地问。

    “那还用说,该炼油的炼油,该抹盐巴烟熏的熏起来。”陈安笑着说道。

    “我看还是拿去卖了,看看能不能换点钱,竹溜子、麂子都卖了钱,这些黑娃子肉也能卖不少。”

    用钱困难,耿玉莲更惦记攒钱这方面,能拿去换钱的,都想着换成钱。

    陈安、宏山都去卖过,还去了南郑黑市场,都没出事,她也跟着胆大了一些。

    “不卖了,不想引人注意。那么大一个大家伙,一下子卖不出去,多去几趟还怕被人抓住。再说,家里本就缺粮缺肉,平时都舍不得吃,看看两个侄女,头发枯黄枯黄的,吃好点,才能长好身体,大人吃好点,也才能有力气。

    关键是,熊肉拿去卖,不值钱,也少有人愿意买,伤精神,就不要折腾了。

    能换钱的就是熊鼻子,膝盖骨,这张皮和熊胆……黑娃子的前后掌,我早上拿去镇上试试能不能卖点钱,别的留着。

    我能打到一只黑娃子,就能打两只,三只……放心撒,以后还会有!”

    陈安说了自己的想法。

    石河子村,一个工分四毛五分钱,公社最好的生产队,一个工分能值得六七毛钱的,那就是能带红花的表率了。

    这就可以想象,陈安花掉那十五块钱,陈子谦和耿玉莲恼火的原因了。

    这得等土地到户后,各顾各的,自由市场再开放些,情况好转,到了那时才有搞头。

    现在,是真没多少人舍得花钱买这些熊肉,这玩意儿,油不错,但肉的味儿,没点大料加持,腥臊味太重了,能给到一毛多点算是不错了,关键是没法快速出手,被逮到麻烦。

    再说,山里人想吃,自己也大都会想办法到山上去弄。

    前几天搞的竹溜子、麂子,能卖出去,已经算是碰到人了。

    这些熊肉,还不如自家留着,起码明年肉油不用担心,一家人的饭菜也能多点滋味。

    陈子谦点点头:“就按幺儿说的,熊胆重要,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阴干的,要卖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这些肉要抹盐巴,还要熏一下,反正都是熏,干脆把年猪也杀了,离过年也已经没好多天了,这辈子还没有熏过黑娃子肉,不晓得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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