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封像被抽走了魂魄,轰然一声,单膝柱地。

    脸上的痛苦之色,还未退去,仅存的右手拄着三尖枪,颤抖未止。

    夜无眠冷眼看着,头皮一阵发麻。

    早在一剑截落武功山人长剑之时,他便存了提防的心思。

    他怕这道人诡计多端,多施邪术,会在剑柄上做手脚,因而不去轻易捡拾,只是用松纹剑将那剑远远撬走。

    没想到,这个细微处的谨慎,却为自己至少保留了一条手臂。

    否则此时此刻,跪在地上受痛苦折磨的,就不是卢封,而是他了。

    夜无眠又庆幸又后怕,一时连后招都来不及出了。

    场上三人僵持之时,却有一股极具威压的势,从远处狂卷而来。

    这势铺天盖地,仿若一河水煮沸了,开水滚滚,又有如烈日下的烫风,吹成了热浪,直接袭入人的皮肤,沁入骨髓,攻击经脉甚至丹田。

    这势一来,夜无眠三人再不能继续打斗,连忙调息去抵御外来内力。

    不比逆通境界粗拙的内力入侵,这种感觉,是由皮入骨,触及灵魂的烧灼,仿佛是受了十八层地狱中的火刑煎熬!

    夜无眠紧闭双眼,专心抵御体会。

    这威压感,他十分熟悉。

    两三个月前,在茶马古道的折梅客栈中,那个背着黑铁宽刃的劲装男子出现时,就是类似感觉。

    后来从周咸口中知晓,那劲装男子,便是岳不欺。如今这感觉重临,当是岳不欺靠近无疑。

    “两个月前他释放威压时,我虽感不适,却哪有今夜这班仓惶?他当日定然是有所保留。否则以我那时区区顺通境界之修为,如何能强行抵挡得住沁髓境的内力大势??”

    那日是平时,今夜是战时,战时自是不同平时。

    这威压一至,一个苍老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岳不欺,你强攻南殊真人,致其陨落,岳麓书院的‘向晚天师’陈论老山长,必不饶你!”

    话音才落,另一道压势,亦紧跟着而来,这势却不是烧灼感,而是一腔王者气息,令人两股战战,忍不住要跪地臣服。

    只是气息中透着老迈,遮掩不住的暮色之感,老气横秋。

    “噗……”

    夜无眠睁眼惊看时,见是卢封猛然仆地,四肢蜷缩趴着,状若被苍龙压住的地蛇,战战兢兢,翻着白眼。

    他那断臂处,污血流出,黑红相间。

    显然,虽然武功山人一剑斩臂,阻了大部分毒药蔓延,可还是有少量毒性沁体太快,影响到其身躯。否则逆通境界,昂藏汉子,即便面临沁髓境界降临,也不至于如此凄惨。

    风中传来岳不欺的笑声:“陈论老山长?呵呵,冢中枯骨而已。待岳某踏入了第四境,也把他一起杀了!”

    紧接着第三道威压扑来,这道威压浩瀚如洞庭波涛,此刻却极不稳定,有如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之时。夜无眠心想:“此人或许就是那个什么楚长躬了。”

    他今夜应付战局不断,却也留心着岳不欺那方的消息。

    通过王府中的动静、呼喊,他知道了岳不欺以一人之力,战吉王府三位沁髓境界强者。

    此三位,即吉王、岳麓山南殊真人、楚长躬。

    现在南殊真人既已陨落,则王府一方只剩两人,根据其带出的威压势头,大抵能辨认出各人身份。

    “竖子狂妄!”

    猛听得吉王老浊的声音响起,一声龙吟,自王府地底传来,霎时间,无数人肝胆俱裂,夜无眠心脏狂跳,一种血脉上的震怖感,莫可名状,在心肺之中,撕裂开来。

    “老匹夫,你妄动大明皇室的龙脉之力!恕岳某不奉陪了,燕赵三孤何在!”

    夜无眠听得分明,那龙吟之声响起后,岳不欺本来淡定的语气,也透出了几丝动摇,连忙唤起燕赵三孤,急欲逃命。

    燕赵三孤又急又喜的声音齐道:“在!”

    “带上金珠遗女,随我速速逃去!”

    “是!”

    几道破空声音响起,夜无眠放眼望去,一个背着黑铁宽刃的男子,左手拉起一人,右手拉起一人;左手拉起那人抱着一人,右手拉起那人又自另拉起一人,这男子以一人之力,带着四人,以猎隼一般的速度,划破夜空,朝城外疾速飞去。

    这男子,应就是岳不欺了。被他拉起的三人,都穿着白色丧服,当是燕赵三孤。燕赵三孤中寒衫轻所抱着的人,必然就是洛湘竹了。

    “小姐……”

    夜无眠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着洛湘竹。

    她距离自己好近,近得只要岳不欺愿意,就能在区区几个呼吸之内,被送到自己身边。这样,自己便可以好好看看她的脸,感受一番冰冷夜晚里,她温热的呼吸。

    可岳不欺身后,追着激活了龙脉之力的吉王,以及楚长躬等其余人众,他不可能停下来,把小姐给自己。

    这距离,又好似天涯海角。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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