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几人已走入地道之中。

    地道内,虽是紧促狭隘,却并不闷热。夜无眠细看时,乃因墙体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挖了孔洞,孔洞中装置有扇形转轴,不知是借助何处提供的动力,转个不停歇。

    想来地道中的新鲜空气,是经由这些机关装置,与外界交换,抽出送进的罢!

    认识了整个庭院的机关神奇,夜无眠看向王盼弟,忍不住问道:“如孔方兄所说,此处的机关,竟全是你母亲所制?”

    他不太相信,那个重男成魔、几陷癫狂、全然不顾母女情谊的妇人,居然在机关术方面,有如此天才的造诣。

    王盼弟垂头道:“应该是的。我母亲本姓墨。萍乡乃至江西一带,姓墨者极少。她祖上,是从外地迁过来的,传闻是战国时,子墨子的后世子孙,最是擅长机关术。一代代传下来,到她这里,墨家没有了男子,一身本事全传给了她。”

    孔方雄点头道:“不错,王夫人的机关术,可是十分了得。我武功山上,一些护山杀阵,也是她所制作,威力惊人,可灭杀逆通高手!”

    王盼弟眼神复杂道:“只是,为了让王家有个子嗣,她居然不惜将祖上传下来的墨家至宝《机关经》,也送给了武功山人。还严厉喝止,不许我继续学习更高深的机关术。”

    说着,惆怅一叹,想起了她那被绑缚在王家庭院中的母亲,心中酸楚无限。

    夜无眠却是暗道:“墨氏既通机关术,如何我潜入王家时,却未见到一个机关?这却是奇了。”

    想犹未已,地道到了尽头处,眼前出现一个黑铁制作的摇柄,装在石壁之上。

    孔方雄等人转动摇柄,尘土飞扬之中,石壁分开,一个开阔的石室,在火把灯火的摇曳下,渐渐显现了出来。

    石室内,有大小石床二十几只,皆铺着被褥。夜无眠放眼望去时,见约有七八个婴儿,各卧一床,床边分别都有一位乳母照顾,俨然一副养济院的景象。

    此处若非是贩卖人口的贼窝,这一幕,倒也有几分温馨之感。

    孔方雄指着那些婴儿道:“因前两天才去武功山交货一次,目前我们存货不多,只有八个货。罗兄,罗夫人,请自行挑选吧!”

    楚烟独自上前去查看。

    夜无眠仿佛是随口一问,道:“贵派这样的一个据点,日常经营下去,恐怕所需不少人手吧?”

    夜无眠环视了一圈,笑道:“光是乳母,都有七八个了,更何况还有装置的动力维持。”

    孔方雄此时已完全不怀疑夜无眠,又加之是在自己的地盘,身心十分放松。

    他没有去考虑夜无眠如此问的深意,得意地笑了笑,如实道:“哪要很多人?除了货物以外,这里,一共便只有我们师兄弟四人罢了。至于动力来源,全仰仗附近的萍水河水,不需我们操心!”

    说着,往身后一指,把三个大汉都囊括在内。意思即,“除了我们四个人,这个据点里别无他人。”

    “孔方兄,你莫不是在说笑?”

    夜无眠斜眼看着忙碌的八位乳母,道:“你这却是不把乳母们当人了。”

    孔方雄尚未作答,却听楚烟忽然道:“夫君,你来看看,这些乳母,确实不是人。”

    惊愕之余,夜无眠与王盼弟,一起走到一位乳母面前,好生打量过去。

    但见她身材丰腴,肌肤白皙,笑容可亲,憨态可掬,一看便是乳水充足的妇人。

    左看右看,这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会有错?

    夜无眠失笑,不解道:“这如何会不是人?”

    他转头去,迎上那乳母的目光,问她道:“这位夫人,他们说你不是人。您快说几句话,证明他们是错的。”

    楚烟掩着嘴笑道:“夫君,你既凑近观察了,不妨仔细看这乳母的动作。”

    细看之下,夜无眠也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与那乳母目光相交时,对方的眼中虽带着笑意,却十分呆滞,毫无活泛感可言,似亘古不变,从来都是如此。

    另如楚烟所说,若再去看她的动作,就更能体现端倪了。

    这乳母一举一动间,十分机械、呆板。相比于真人关节处,那多块肌肉筋骨水到渠成般的联动感,乳母的手臂,要僵硬许多。

    “奇了。”夜无眠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把其他乳母,也一一看了。

    被他看时,每位乳母,毫无例外,都会缓缓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见到他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只是笑而点头不语,等他停下说话,便又慢慢转过头去,继续从事手头的忙碌,或喂粥,或轻抚,总之都不曾停下。

    “咯,咯。”

    随着这些动作的施展,夜无眠听得分明,有铁块摩擦、挤动的声音,从各位乳母身上发出。

    夜无眠的瞳孔,倏地收缩了起来。

    八名乳母,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笑容。初看时亲切,看久了,竟渐渐转为诡异,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怖感,自内心里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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